一場嘔吐牽連出的一段愛情,由好奇開始,由不辭而别結束。短短幾個月而已,本不應在他的人生長河中占據太多地位,卻為他的一生烙上困惑與糾結的陰影。

鄉間小徑上放肆的歡笑,并行的自行車的叮叮鈴聲,他毫不掩飾地宣誓愛意。昏暗房間裡,不識字的她因他朗讀的文字潸然淚下,敏感自卑的他用投入的朗讀引她入文字殿堂。年齡的巨大差異,身份地位的懸殊,沒有成為阻礙,反而讓這一場生命的碰撞迸發出更絢爛的火花。

我心中暗歎,他要花費往後餘生中的多少歲月,才足夠消化承載15歲時的那一個夏天?

時隔多年再相見,即是法庭之上。

旁聽席上的他,被告席上的她。

她眼見百人燒死無動于衷,堅持履看守關押之職。雖是罪不可恕,卻不該被共犯冤枉是草拟報告的主謀。

她明明不識字,卻甯可認下終身監禁的罪名,也不願在法庭上公開承認這一點。

他明明清楚這一點,卻沒有選擇出庭為她作證,換取減輕罪名的可能。也許是不願在公衆面前暴露他們從前的暧昧關系,也許是尊重她的選擇,不願打碎她驕傲的自尊,也許是因為她的罪責本就不可原諒。

他猶豫過,也為她落淚過,最後還是選擇放棄探視她的機會,轉身回到自己平穩向前推進的人生軌道中。

像他們不曾遇見過。

後來他成為了頗具名望的律師,成家生子,離婚獨自撫養女兒,回到他逃避了多年的故鄉——他們結緣的地方。

他又看到了那些他為她念過的書,那些彼此依偎的記憶原來從未離去。像從前一樣,他念給她聽,這一次是通過錄音筆和磁帶。在朗讀的時候,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情緒豐富飽滿的少年,聲情并茂,字字铿锵。

她收到時吓了一跳,驚喜,慌亂,又無措。她已然滿頭銀絲,每日在牢獄之中地聽他寄來的磁帶,一遍又一遍。她嘗試着從閱覽室借來書本,一字一字對照,慢慢将腦海中的語音和紙上的字符建立聯系。

一個字母一個字母,一個單詞一個單詞。

學過語言的人都明白,這樣來學識字對初學者來說有多困難。

但她學會了認字,并能夠簡單地寫作。

文字為她築起了思考更多可能的階梯,照見了她曾混沌不清的内心。

他來接她出獄,可惜捧着花來的他,見到的隻是她的遺體。

或許是這些年的閱讀讓她漸漸明白,自己曾經的決定對他人造成了怎樣的傷害,那是用死亡都難以彌補的錯誤。

集中營的幸存者曾道:

“Camp is not university.

You shouldn’t expect to learn anything in the camp.”

傷害就隻是傷害,不該被美化成一堂教育課或是别的什麼。

人們不會因為災難而變成更好的人,更何況這樣的災難是毀滅性的。

她用這些年讀過的書築成了基石,踩上去,從容地迎接自我毀滅。

至此,她的人生形成了閉環。

所以漢娜.施密茨到底是誰?故事要從米夏15歲的那個夏天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