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FF觀影後導演Q&A記錄
今年在TIFF看了八場電影,Women Talking是電影結束後觀衆掌聲持續最久的,也是唯一一場在片後導演入場時全場自發起立鼓掌的,掌聲一度停不下來。坐在TIFF最大的觀影廳之一,滿滿兩層的觀衆,感受到了2016年Women’s March的溫暖和solidarity。在今天的北美,不得不說是一種非常美好的體驗。
下面記錄一些還有印象的導演問答(穿插個人感想):
1. 為什麼沒有呈現任何一場暴力本身,也沒有呈現任何一個男性施害者的臉?
導演表示不想呈現任何一個具象的“反派” (villain) ,而是想聚焦在暴行發生之後的“impact”,對女性本人的,對她的家人親屬的。
導演在這裡說了一句話我很喜歡,影視作品裡想通過直接拍攝強暴的鏡頭所表達的,很少可以justify把它演出來的必要性。
一方面女性之間的辯論很快就從具體的暴行上升到結構性的問題,從未譴責過任何一個男性個體。另一方面August作為唯一一個有“臉”的男性,影片想通過他把重點放在男性有可能變成的樣子,to show what is possible。
2. 電影和現實之間的聯系,選擇在2022年拍攝這樣一部電影跟美國此刻正在發生的重大倒退有什麼關系?
導演說,電影的最後一幕,women marching together的畫面是最後拍的。每家每戶,老老少少的女性,哪怕彼此有再大的矛盾,針鋒相對的觀點,還是各自驅趕着自家的馬車,彙聚成長長一條線,一起走出了colony,走向了未知的未來。
導演在此希望美國女性在今天,不管自己的在政治光譜的哪一頭,可以放下對彼此的成見,放下在其它議題上巨大的分歧,彙聚到一起,為美國女性的未來走出一條路來。
個人最喜歡這部電影的一點就是對女性内部分歧的展現,觀點上分歧,性格上的分歧,代際上的分歧,位置上的分歧,哪怕大家有着一樣的信仰,對信仰的解讀也可以截然不同。辯論時,這些根本上的分歧看似已經沒有調和的空間,但恰恰因為迫在眉睫的危機,其殘酷程度逼迫她們必須放下這些分歧,作為一個集體,走出一條路來。這種程度的true democracy在現實中很難在宏觀層面踐行,但是确實是一個很好的啟發。電影展現了一群有着根本分歧的人怎麼通過平等的辯論,充滿共情的協商,一起找到了一個大家都願意接納的出路。
3. 電影為什麼選用這個色調?
Polley将電影的色調形容為 “the color tone of a faded postcard from a world that’s already gone” (那種陳舊明信片的色調,來自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世界)。Polley特意選擇了一個這樣懷舊的色調,為了避免影片有任何現實主義的色彩,否則很多對話将顯得很奇怪。
确實是,在觀影時看到一群不識字,不知道“逗号”是什麼的女性用最嚴謹的語言進行充滿哲思的辨論,會有一種違和感。如果是更自然的現實主義色調,肯定會加深這份違和。
4. 電影在哪裡拍攝?故事原型發生在哪裡?
電影就是在多倫多附近拍攝的。Polley強調她特意避免了任何具體地點的影射,這是一個虛構的故事,一個可以發生在任何地區任何時代的故事。原著的靈感來自于一系列發生在保加利亞的強奸事件。
相比之細膩的還原性侵給一個具體的community帶來的創傷,這部電影更像是基于這世間千千萬萬類似悲劇的一場抽象思辨。
5. 電影的背景時代?
2010(笑)
6. 為什麼把旁白音(narrator)從August改為小女孩Autje?
原著的叙述者(narrator)是August。團隊中Chris提出異議,覺得這樣一個故事用一個男性的聲音叙述出來很奇怪(原詞:feels alienated)。導演本人并沒有這種感覺,畢竟women talking這個故事本事的意義就不僅僅在于女性自身的表達,也在于男性的傾聽和記錄。
但是閱讀文字和觀看影像是非常不同的體驗,在小說裡沒有違和的設定,用耳朵聽則未必。所以團隊開始大開腦洞,修改設定。有人提出改為小女孩Autje的聲音,有人提出改為女主Ona在未來此刻還未出生的孩子說話。Polley将兩者結合,改為Autje在未來講給Ona孩子的話。
個人非常喜歡這個改動。一直覺得“姐姐”是一個很神聖的身份,以Autje的聲音,對Ona孩子講述母輩在ta出生前經曆的苦難,以及為了ta的未來所進行的抗争,比August的視角更多添了一份代際的傳承和跨越血緣的姐妹關懷。
7. 影片中有很多對基督教信仰的探讨,這跟導演自身的成長背景有沒有關系?
Polley坦言自己成長在一個無神論者的家庭,雖然确實是把她送到了一個教會幼兒園,因為離家近。她對所有信仰都很好奇,都很想了解,如果非要說一個宗教的話,可能最像是一個佛教徒。
導演強調影片沒有一絲評判或者諷刺這些女性信仰的意思。雖然她一直對附着在信仰之上的社會制度和機構充滿警惕和批判,但對信仰本身是非常尊重的。影片中,女性哪怕面對死後進不去天堂的威脅,還是在漫長的辯論後選擇離開。離開不是對信仰的摒棄,而恰恰是更深層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