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人物:槿娘、月流川、小二、掌櫃、小芸、小芸夫君)

第一幕

又是一年木槿花開的時節,男子在樹下品了一口茶,望着滿眼的木槿花歎了口氣。

女子攜着籃子經過——

槿娘:公子為何歎氣?

流川:光陰十二載,人海兩茫茫。昔日難挂懷,白發鬓兩旁。

槿娘:哦,聽公子言意,可是在這樹下等佳人?一等就是十二年,不知公子等的是何許人也,可等到了嗎?

流川:哎!十二年如一日,如果等到,我有何必在這裡,姑娘也隻不過是這十二年間中一個過客,你又了解什麼?

槿娘:(莞爾一笑)公子不便說,我便不多問。

流川::木槿花開,花開時來。同姑娘一般,隻一個普通的過客。

槿娘:既是過客,又為何在此等她十二年?

流川:兒時一句承諾

槿娘:何故承諾?

流川:一縷執念

槿娘:為何執念?

流川:一絲情愛

槿娘:兒時的愛,何談情愛,值得你等十二年嗎?

流川:隻求見一面,一眼方萬年。

槿娘:就不知那位姑娘容顔如何?

流川:哼!姑娘的問題未免太多了。

槿娘:小女子唐突了,看公子在此飲茶,不如與小女子去一地方。前面不遠處有小女子開的一家茶館,公子可來一品。如何?

流川:姑娘這般說,小生便打擾了。還不知姑娘芳名,姑娘?

槿娘:公子可喚我槿娘

流川:(神情恍惚)可是巧了,我等的那人也有一槿字

槿娘:世間同字之人甚多,那位姑娘與我共享一字,也是有緣

流川:(失望)姑娘說的是,小生姓月,字流川——

(二人相視一笑,前去茶館)

第二幕

二人來到茶館門前,裡面客人也是不少,小二跑前跑後忙着招待,掌櫃的每結完賬,便望着門口,看着來來往往的客人發呆。

槿娘:就是這裡了,公子感覺如何?

流川:我每年木槿花開時便來這裡,花謝便離開,竟不知有這一處地方

槿娘:我這小店本就不起眼,公子每年隻是在樹下等候小刻,不常在此地遊走,自是不知。

流川:槿娘姑娘過謙了,店雖小,來往的客人可是不少、

槿娘:喚我槿娘便可,既然相識,便是緣分,莫再生分了。我這店,來來往往都是過客,隻一盞茶的相遇。

槿娘彎起嘴角一笑,月流川看着這個笑容,似有些熟悉。

小二:(看見門口的二人,拍了一下正在發愣的掌櫃,放下手中的茶壺迎了過去)槿娘回來了,這是還帶了客人,快請進來。

槿娘:(對小二)你去給客人上盞茶,我和掌櫃去後堂對一下賬。

槿娘走到櫃台前喚了一下掌櫃,二人去了後堂。小二拿出一隻茶盞放在桌上,将茶倒入盞中,一朵木槿花竟奇迹般的出現在茶中。

流川:(滿是詫異)這茶好是神奇,怎會出現一頓木槿花呢?

小二:(哈哈一笑)客人莫驚奇,這是我們槿娘所為,她在每個茶盞中刻了一朵木槿花,并上了色。本是很普通,神奇的是這盞底的花浸了茶水,會感覺有一朵真花浮在水中。具體如何做得,我也不知道,這是槿娘的私密之事。

流川:确實心思巧,甚是妙。可是刻這花在盞底是有何寓意?

小二:槿娘說,隻希望來往的客人不僅喝了這茶,還能記住這茶中木槿花的香味,留住我們茶館的一點味道。雖是過客,但既是遇見過,便留下點東西,這樣,也不會隻是簡單的過客,走過便忘了,沒有一點痕迹。

流川聽了,拿起茶盞,飲了一口茶,點了點頭,輕輕一笑。

小二:我是俗人,這般深意自是不懂,客人莫在意,飲茶便可。

小二說完便要離開去招待别的客人,轉身後聽見月流川自言自語。

月流川:等了十二年,仍是不相遇,難道,你真的隻是我兒時的一個過客而已嗎?既如比,為何不留一點痕迹,讓我無處可尋,真的,等不到了嗎?

小二:(背對着月流川)既是決心要等的人,就不是過客。(說完輕聲一笑)

流川:(放下茶盞看向小二)小二,你,也有要等的人?

小二笑了笑,想要回一句,看見槿娘和掌櫃從後堂出來,便又止了言,走開去招待别的客人。

槿娘最後又和掌櫃的交代了幾句,看見月流川正看着小二發愣,便讓掌櫃回了櫃台,自己移步到月流川這裡。

槿娘:流川公子,我這小店的茶可還入口?看你這般神情,像是有事?

流川:槿娘姑娘,(槿娘‘嗯’了一聲,月流川反應過來)哦,槿娘,有一事不知知否?冒昧問一句,小二——

槿娘:(看着小二)他也在等人,也是一個過客。(又看向月流川,抿嘴一笑)可不是一位佳人,是他的一位朋友。說是有過命的交情,不過已經失蹤好幾年了,失蹤前相約在附近論劍。結果他在我這裡喝了一天的茶等那人,最後還是沒有等來,他便去尋,尋了好長時間,回來時便求着我在這裡做個端茶的小二,說是在這裡等那人回來。

槿娘也是有些口渴了,讓小二遞了一盞茶過來,美美地飲了一口。小二沒有在意二人的對話,遞了茶後便去招待别人。槿娘看月流川一臉的期待,有些想笑。

流川:後來如何,那人回來了沒有?

槿娘:若是回來,小二怎還會在此?我當時看他如此,就想着先讓他呆在這裡,等到人以後他便會離開。結果一直到了現在,怕是一輩子都要待在我這茶館裡了。

流川:怎這般說?

槿娘:我後來從别人口中知道,那人在他赴約那天被人追殺。對方有好幾個人,他一個人敵不過,就……小二後來知道後去尋屍體,但是沒尋到,怕是被野狼吃了。可是他不信,認為他還能回來,便一直在這裡等……

槿娘說完歎了口氣,看着月流川面色凝重的樣子,竟是笑了。

槿娘:等不到還是等,流川公子不還是如此,想來,都隻是一生中的過客而已,遇見過,便很好了,何必再執着。那位佳人怕是早就忘了公子,另有新歡了。

槿娘說完,看了一眼月流川,便笑着去了後堂,隻留他一人看着茶盞出神。

第三幕

夜晚——

最後一個客人走了,小二收拾好桌上的茶具,拿起抹布擦起桌子。槿娘從外面摘了一朵木槿花拿進茶館放在茶盞中,靜靜地看着花融在茶水中。

小二:(正擦着桌子,看見這一幕)槿娘,你這也太神奇了,這花怎麼會融在茶中呢?

槿娘:這是家裡祖傳的,不能告訴你,隻要知道這能讓茶更好喝就行了。

掌櫃:(把目光從門外移到槿娘放花的茶盞中)是啊,茶好喝便可,何必知道原因。她好就行,何必在意離去的原因。

槿娘:掌櫃,你還是放不下嗎?過了許久,是時候忘記了。

掌櫃笑笑不說話,低下了頭,槿娘和小二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這時,周圍響起了一陣陣蟲鳴,門口出現了兩個人影,又來客人了,是一對夫妻。

小二:(晃了晃手裡的抹布,一臉歉意)不好意思,客官,我們店今天打烊了。

小芸:是這樣,我和夫君回娘家探親,明日便要回去,想起這裡的茶很是回味,便想着走之前來此飲一盞茶,不知能否通融一下。

小二:這……(看了一眼槿娘)可是我們店裡現在沒現有的茶了,隻能再去重新煮一些茶,這就要二位等候片刻了。

小芸夫君:無事,我們可以等。

槿娘:既然這樣,那請二位稍等,我去給二位煮茶,小二,我們一起去。(擠了擠眼,看了一眼掌櫃)

小二明白後應了一聲立刻随槿娘去了後堂,經過櫃台時拍了一下掌櫃。掌櫃愣愣地擡起頭,正好對上小芸投來的眼神。

掌櫃:(吃驚,不可思議)小芸!?

小芸:(也很吃驚)江哥哥,(轉頭看了一眼她的夫君又轉過來看着掌櫃)你怎麼在這裡?

掌櫃:我是這裡的掌櫃,你怎麼會來這裡,你還記得……(看了一眼小芸的夫君,語氣弱了下來)這裡的茶好喝啊

小芸夫君:(滿是疑問)娘子,這是?

小芸:我鄰家的一位哥哥,我們自小在一起玩,關系很好

小芸夫君:這樣啊,幸會,江兄,我是小芸的夫君,長豐

掌櫃:(面色有些失落、尴尬)幸會

小芸夫君:江兄以前是和我家娘子關系很好是吧?長豐在此就感謝江兄以前對她的照顧,我和小芸住在相府,日後江兄有事可來找我,必定相助。

小芸:(臉色很不自然的笑了笑)是啊,江哥哥。那個,你最近可好?

掌櫃:很好,小芸……妹妹有心了

兩人很尴尬地笑着看着對方,小芸夫君在一旁并沒什麼感覺,拿起桌上的茶盞有興趣的看着。

小芸:江哥哥,你……現在還是一人嗎?當年那日我——

掌櫃:妹妹幸福就好,那日沒什麼。現在我還是一人,挺好,妹妹不必挂心。

小二:茶來了,客官您等急了,請慢用

小芸夫婦端起茶飲了一口

小芸夫君:果然不錯,小芸,看來你一定要來這家茶館是沒錯的,果真是獨特,你看,還有木槿花,好神奇

小芸:(放下茶盞,慌亂的看了一眼掌櫃)夫君,我喝好了,我們走吧

小芸夫君:啊?我們不是才來嗎?娘子,我還沒喝幾口呢,怎麼剛來就要走?

小芸:夫君,我肚子不舒服,我們回去吧(小芸摸了摸腹部)

掌櫃神色一變,眼神恍惚,身體一顫。

小芸夫君:(趕緊摸了摸小芸的腹部,很是關心)沒事吧,娘子,那好,我們這就回去,茶不喝了,以後你想喝了我讓人來買

小芸:(小芸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掌櫃)江哥哥,那我們回去了

小芸夫君:是啊,江兄,我家娘子今日不舒服,以後有機會再拜訪,先告辭(走的時候把銀子放在桌上)

二人見掌櫃發愣沒有回答,看了一眼最後還是離開了。

掌櫃:慢走,不送……

槿娘:掌櫃……你……

掌櫃:我沒事,小二,銀子拿過來記賬

畫外音:(掌櫃心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你說今生非我不嫁,現如今彼此還是成了過客。所謂青梅竹馬,隻有從前,沒有未來。既如此,小芸,我們曾經相遇過,便已是很好了,哪怕最後成了過客……

第四幕

小二日常般的在店裡跑來跑去招呼客人,掌櫃還是記完賬爬在櫃台上看門外,隻是眼中沒有了期待,也不是發呆,二是在看有沒有客人來。一有人來,便告訴小二讓他準備好去招待客人。槿娘攜着籃子正準備出門,剛好撞上進門的月流川。

槿娘:流川公子,你今日怎麼有閑來我這裡?

流川:槿娘,我是來告别的,木槿花期已經過了,花謝了,我也就該離開了。

槿娘:那公子可是想通了,不等了?

流川:不,我還是會等,每年我都會來此。不過,我也想通了。前些日子我父親來信說為我找了一門親事,我此番回去便是與那女子定親。

說完,拿起桌上的一隻茶盞,指着裡面刻着的木槿花。

流川:就像這茶盞中木槿花的寓意,我們一生中總有許多過客,但是不是簡單的走過,而且留下了一絲痕迹,讓你永遠知道,曾經有人與你相遇過。我和她兒時相遇過,雖然我的承諾沒有等來她,但是她留給了我一種味道,那是木槿花的味道,很美,我會一直等,等不到也會等,直到那個味道不再。

槿娘:(聽他說完後笑了笑,拿過他手中的茶盞)公子,這一盞茶的味道,你品出了沒有……

流川:(一臉懵)姑娘何意?

槿娘:無何意義,我是說,公子願等就等吧,隻怕最後等來的不是你所期望的。

流川:不管是何結果,我都願意等。日後木槿花花開之時我會再來此向姑娘讨茶喝,到時再與姑娘言論一番。

槿娘:公子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我這小店近日便會遷走,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流川:(疑問)為何?

槿娘:生意不興

流川:并不見得

槿娘:一處久待,隻是因為有牽挂,而無牽挂時,便是要離開。

流川:他們不等了嗎?

槿娘:等到等不到又有何區别?最後依舊是過客,既然都是如此,何需再等?

流川:(想了一會,笑了)既是如此,在他處希望姑娘茶館生意依舊興盛,日後有緣再見。

槿娘不說話,隻是一笑,便要出門,又被月流川喚住。

流川:槿娘,還有個問題,你可有在等之人?

槿娘:(一怔,轉過身來笑着看着月流川)有啊,過客——

說完便轉身離去,隻剩月流川望着離去的身影出神。他坐在一張桌子前,小二将一盞茶遞在他面前,對他一笑。

小二:客人,過客與否,等就知道了。

月流川看着又去招待客人的小二,端起茶放在嘴邊飲了一口,又一口。一盞茶飲到無色,無味,最後一滴不剩。

第五幕

二十年後——

中年男子坐在樹下,細細品味一盞茶,周圍滿是盛開的木槿花,風一動,花瓣像雨一般飄落。一女子攜籃子經過。

槿娘:流川公子,人等到了嗎?

流川:(飲了一口茶笑了)姑娘莫取笑老夫,人老了,不是年輕時的公子了

說完擡起頭看了一眼來人,突然一驚,竟是槿娘,月流川仔細地看了看她,她還是那樣年輕美麗,一點都沒變。

流川:槿娘,你怎麼還是這個模樣,一點都沒變?二十年沒見你了,今日竟見到了。

槿娘:(微笑)确是有緣,公子,哦,現在是先生了,流川先生等到你要等的人了嗎?

流川:(輕微咳嗽)怕是等不到了,我等了三十二年,依舊沒有等來,現如今,身體不行了,怕是過不了多久了,等不到了……

槿娘:小二去年去世了,他也沒等到,臨死前他說早就等到了,隻是又錯過了,現在他不等了,他要直接去找他了。掌櫃也成親好多年了,孩子都大了,他等的那個人沒有來,自己的孩子卻等到了那個人的孩子,也算是緣分。

流川:你呢,現在如何?多年過去,你還是這樣。

槿娘:我還是經營着茶館,那裡也是開着很多木槿花。

流川:木槿花還是那麼美,那麼香。槿娘,你身上也有一股木槿花的香味,許是你常年生活在開滿木槿花的地方,身上也有了香味。

槿娘:(笑了)你就沒想過我為什麼會一直選擇有木槿花的地方嗎,還有茶盞底刻的花,還有我不變的容顔。其實,我就是木槿花,我生在木槿花中,也永遠屬于木槿花。我不會老,甚至不會死,每個人對于我,都隻是過客。你問過我,我是否有等待的人,我等待的,就是每一個如你一般的人,那就是我一聲中的過客。我留下木槿花的香味,那就是我為曾經相遇留下的痕迹。

流川:(苦笑)原來如此,我也隻是你的一個過客,她也是我的一個過客,隻是你能等到我,我卻等不到她。

槿娘笑了笑,移步進了花叢中,流川看着在花叢中的她,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她的一生,過客太多……

槿娘:‘木槿花開,花開時來。’川哥哥,我是木槿,我來了——

月流川眼神一亮,看向花叢,仿佛看到了曾經兒時與他玩樂的少女。

畫外音:(槿娘)川哥哥,你會等我嗎?

(流川)木槿妹妹,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花開時我來,花謝時我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