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能欺負老實人——《理查德·朱維爾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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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有一天同桌的手表不見了。由于三八線沖突造成的隔閡使得我不幸成為重要嫌疑人。起先老師單獨找我談話，好聲好氣循循善誘；見我傻不楞噔的一口否認，轉而向我引申紀律和法律的嚴肅性。顯然當時我并不了解“未成人年保護法”，在坐牢的威懾之下更是被吓得一聲也不敢吭。沖着我這幅呆相，老師終于使出最後也最管用的一招：“讓你家長明天來學校找我。”

當然，最終手表找到了。卻也沒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向我道歉，隻是輕輕一句：“哦，找到了，你回去上課吧。”我便也如釋重負的歡天喜地奔向教室。似乎大家都覺得一切像沒發生過一樣。一周後，父親找到老師，希望老師能向同學們解釋一下。然後又過了一個月，我莫名其妙的得到一次升旗的機會。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大概在成年人的眼裡，一個孩子有什麼呀，說兩句是為你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除了我父親。那是一幕幕看在眼裡敲在心上的感同身受，也是一段段罰站罰抄罰停課的時光倒流。道歉是不會有的，一個孩子的事情上成年人怎麼可能有錯？給個旗手當當已經很好了，那是全校同學都羨慕的機會。

是啊，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放回教室上課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更何況還得到一個千載難逢的光榮，又何嘗不是人生高光時刻。現在想來當時心中充滿的對老師的感激，哪裡還會想到之前受的委屈和他們對我的傷害。

打完之後給個果子，屢試不爽的這招對付一個小孩子還挺有用。那小孩子長大了肯定也能用。于是，我們在《關于表彰全國衛生健康系統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的決定》中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不管怎麼說升旗手的光榮對他來說也是絕無僅有的，至少是加分項。隻是，那晚上增加的六個小時搶救如果成功了，不知他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如果那個如果成真，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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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也有這麼一個人，他的名字叫理查德·朱維爾。恐怕他的落差更大，前一日還是英雄，後一日就成了兇手。這就像早上開盤漲停闆，還沒到午休直接砸到跌停。理查德是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的一名安保人員。他第一個發現奧林匹克公園有炸彈，也正是因為他的及時發現，那次爆炸沒有造成更大的危害。當時所有的媒體都将他捧為“英雄”，可是FBI随後懷疑他是炸彈案的始作俑者，媒體的風向也随之轉變。一夜之間，理查德·朱維爾從英雄墜落為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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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扮演理查德的演員同本人非常相似，連理查德的母親都驚訝不已：保羅（保羅·沃特·豪澤，理查德扮演者）走路的姿勢和朱維爾一模一樣。第一眼看上去那是個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白人胖子，動作有點遲鈍，話還挺多。如果再加上一點個人看法，開場與布萊恩的一段對話似乎也分不出是關心還是僭越。我相信布萊恩也有同樣的感覺，畢竟突然有人翻找了你的垃圾桶并不是件令人舒服的事情，哪怕他說是為了給你準備了點貼心的小禮物。

但是很快在遊戲室那點小誤解就被清空了。直到理查德離職，一個有理想有信念又與人為善的大胖子的形象才真正在布萊恩心裡紮了根。我們看得出來，辦公室安保兼雜役并不是理查德心儀的工作。他一直自诩為“一名執法者”，在大學校園中嚴格執行校規令他再一次感受到曾經“副警長”的榮譽。可是頂真的性格同樣不适應大學。

理查德感到委屈，卻并不認為自己應該妥協。一名“執法者”應該保護人們，不能向邪惡讓步。此時，他媽媽走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沒錯，就住在隔壁房間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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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人、大齡、胖子；未婚、沒朋友，與母親同住。這就是美國人眼中典型的White Trash “白色垃圾”。這個貶義詞所帶來的偏見注定了理查德之後所受到一切屈辱的根源。

很多人都懷疑，僅僅就是這個标簽使得FBI調轉矛頭将嫌疑犯指向了理查德。而暗中洩露調查信息，官媒勾結，再加上無休止的信息轟炸導緻輿論轉向才是造成理查德悲劇的真正原因。

單方面的偏見懷疑，不擇手段的欺騙誘供，隻是為了找到萬一的可能。即使證據清楚無疑警方依然對理查德不依不饒。這就不僅僅隻是對案件審慎的職業态度了。但是理查德自始至終認為自己曾經是“副警長”，作為一個曾經的執法者，當然應該無條件順從政府和司法機關。就像一群餓狼包圍了一隻胖墩墩的大綿羊，綠油油的眼睛中透露出貪婪的精光。而那隻綿羊依然閑庭信步，俯首退讓。并非這是一隻神力傍身的“超羊”，隻是因為邊上有一條忠貞不二的“牧羊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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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的理查德的人就是曾經或許多少也有一些偏見的布萊恩。但了解事情經過之後布萊恩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幫助理查德，甚至在得到确定的證據之前。他相信理查德，從這個胖子對執法信念的執着，對陌生人的關愛，對自身信奉的堅定，再加上自己多年的職業經驗和保護理查德對抗偏見的警方和媒體的俠義。一場個人單挑全世界的大戰開始了。

面對美國政府和媒體——世界上最強大的兩股勢力，理查德和他的律師朋友布萊恩堅定的站在了狂暴的風口，直面全世界的傾盆大雨，就像一杆旗幟，一座豐碑，上面深深镌刻了這樣一句話：“你們不能欺負老實人。”

在沒有合理證據的前提下FBI不得不撤銷了對理查德的調查。前後88天，理查德經曆了抄家式審查、各種媒體的圍追堵截、群體輿論的心理壓迫。乃至事情發生後的11年這種壓迫都一直如影随形，直到理查德離開人世，英年4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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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從英雄的山巅突然跌落至人生的谷底不過就是一日之間，為己抗争的道路卻走盡了餘生。當真是一首哀歌，一首英雄蒙塵的哀歌。因為這部電影，90歲的東木老爺子（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也受到攻擊。理由是揣測記者用色情交換FBI的調查信息沒有根據，是對女性赤裸裸的歧視。果然，偏見這種東西有時候是矛，換個人使也能成為盾。

要不是布萊恩的挺身而出，理查德如何能洗脫罪名？要不是東木老爺子的仗義執言，朱維爾又如何能英雄正名？

我們期待着，祈禱着，英雄正名的那一天。其實何必多此一舉，英雄早已留在人們心間。隻是，我們對權威還留有一線希望。算是一種執念吧。說不定你我哪一天也被推到人生的十字路口，向左轉還是向右呢？擡頭看一看，今天的英雄也許就在你我選擇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