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于2020-05-12发表在公众号直至疯狂
"For a moment, I almost weakened."
Peter Coyote, Bitter Moon
关于导演
罗曼·波兰斯基(Roman Polanski)可能并不被中国观众熟知,但《九道门》、《雾都孤儿》、《钢琴师》等优秀作品仍然被许多人喜欢。导演罗曼·波兰斯基的新任妻子,充满异国情调的法国重磅炸弹艾曼纽·塞纳(Emmanuelle Seigner),作为爱情的奴隶,把故事的全部内容都献给了他,后来又饰演了电影里彼得·库尤特(Peter Coyote)扮演坐着轮椅的美国人奥斯卡(Oscar)的守护者咪咪(Mimi)。在波兰斯基的一生中亲眼目睹了一些令人遗憾的事情,他对人性的冷嘲热讽使《苦涩的月亮》成为了黑暗的喜剧。波兰斯基追求自己的利益,但他的作品并不会附和观众的需要。
首次上映时,许多评论家批判这部电影的主题是欲望在作怪。当你看到彼得·库特饰演的奥斯卡穿着丝质内裤,戴着猪面具在地上爬行时甚至会觉得荒谬。镜头背后的某个地方,波兰斯基闪烁着恶毒的笑容,但《苦涩的月亮》中的喜剧游戏技巧并不完全是个玩笑。除了金色淋浴和羞辱的S&M仪式之外,还有一个讨厌的论点:爱是堕落的最终形式。
打破宁静
《苦月亮》故事在一片开阔的海域中展开,奈杰尔(Nigel)和菲奥娜(Fiona)通过伊斯坦布尔前往印度庆祝七年的婚姻,大海反映了奥斯卡内心的动荡,两对夫妇之间的紧张关系随着他们的小型游轮在黑海附近的颠簸而加剧。但是影片从一开始就清楚地表明,婚外情是传统关系的核心。当奈杰尔和菲奥娜在奥斯卡和咪咪相遇时,他们被婚姻抛弃了。

奈杰尔与菲奥娜在船边
奥斯卡与咪咪
坐在轮椅上的奥斯卡向奈杰尔讲述了他和咪咪如何相遇并开始一段恋爱关系的故事,探访了狂喜和极端的痛苦。

奥斯卡邂逅咪咪

纯洁美好的咪咪
根据奥斯卡的坦白,他是个不入流的作家,在巴黎的公寓里虚度光阴,只有三本未出版的小说和一堆被拒绝出版的信函证明他曾经的努力。他第一次在公车上遇到咪咪,立刻被“她的纯净与无邪”所倾倒,他对奈杰尔说道,“性感的成熟与孩子般的幼稚几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打动了我疲倦的心。”
回忆中的巴黎被视为浪漫而又肮脏的交替。游乐园中的场景,包括当奥斯卡和咪咪被拍成新娘和新郎时的精彩瞬间,营造出一种幸福又疯狂的感觉。


奥斯卡发现了咪咪渴望性玩偶又像小女孩一样易于操纵。她越是爱他,他对她施加的操纵就越严重。奥斯卡长时间与咪咪交往,他的故事的主旨从菲茨杰拉德(Fitzgerald)和海明威(Hemingway)的恋情转变为超越米勒(Miller)的狂欢。慢慢地,健康的性爱之乐已被高度的怪癖、不满和仇恨所取代,奥斯卡厌倦了这种身体上的游戏,厌恶咪咪的存在。在他们的性虐关系中,咪咪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而奥斯卡从前在性爱上始终是一个“控制者”,如今“被控制者”的新鲜体验也满足了他好奇的欲望,就像一场大胆的远征。两者各取所需的平衡是关系持续的养料。但男人终究只是贪图新鲜的动物,当体验过所有的高潮之后,那种热烈无以为继,日渐转淡。于是,缠绵变成了责任,厮守变成了束缚。他开始对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动,想要摆脱枷锁。影片通过性虐游戏的无趣告终来反映他们的恋情开始步入低潮。影片中最有力的部分,是让观众跟随奥斯卡和咪咪的性爱经历,从篝火前温柔的做爱活动演变为“长达一整天的马拉松比赛”,在那里他们“以爱情和陈旧的牛角面包为生”。奥斯卡和咪咪进一步纠缠在一起,挑逗的舌头像开玩笑一样拍软色情电影。

吵架后带咪咪坐摩天轮

热情消退
自然,他们的性开放导致角色扮演和性尝试的形式变得更加残酷,包括各种束缚场景和金色淋浴(奥斯卡喝她的尿液),奥斯卡讽刺地描述为“我的尼罗河,我的恒河,我的约旦河,我的永生之泉,第二次洗礼。” 奥斯卡露出一口被香烟薰黄的牙齿描述咪咪的“食肉花”:那是个清洁、朴素的裂口,但一旦藏身其中的野兽被我唤醒,就变成一株食人花。像婴儿的嘴唇,贪婪地吮吸着我...


从头到尾,奥斯卡都是一位被宠坏的、无情的、越来越虐待狂的享乐主义者,如今他已变得愤世嫉俗。
奈杰尔与菲奥娜

休·格兰特(Hugh Grant)饰演的奈杰尔是影片中最“正常”的人物,一个虚伪的心中藏着偷腥欲望的中年男人,表面却显得既爱妻又正派,但细微之处仍能让观众发现他对妻子已然失去兴趣。他的虚伪与可悲是这个社会上所有中年男子的真实写照。



最后,他站在大雨滂沱的甲板上,终于决定向世界坦然面对自己的欲望。但是当他回到船舱这个现实世界,瞬间又失去了勇气,披回了那层虚伪的外套。患得患失的他,最后既无法在妻子面前保持自己正人君子的形象,又错过了肉体上的欢娱。让休·格兰特来演这么一个角色令人叫绝。还有谁比休·格兰特和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Kristin Scott Thomas )更适合饰演这对夫妻呢?两位演员都能代表英国人的刻板印象。导演选择演员的眼光总是很独到。
慌乱的尴尬一直是格兰特的招牌演技,而他被《苦月亮》选中了。他对咪咪的迷恋使他成为像奥斯卡这样的人的猎物,奥斯卡除了残酷的阴谋外别无所求。到与奈杰尔结识时,他已沦为可怕甚至可怜的生物,只能坐在轮椅上,大小便不能自理。但导演波兰斯基暗示爱也对他产生了影响,就像对咪咪一样。
菲奥娜是大多数女人形象的代表,她们保守、矜持,但当她们跳出自我束缚又能光芒夺目,妖艳迷人。菲奥娜与平庸、迟钝这些词语永远也没有干系,电影一开始就直戳丈夫心头,暗示他是否已经对自己失去兴趣,奈杰尔连忙以让她吃晕船药为由继而脱身。
后来奥斯卡对奈杰尔说菲奥娜的潜力还没有完全被开发出来,一语中的。大多数妻子只会把自己独有的魅力展现给自己的丈夫,而对外则深藏不漏,这是一种牺牲。但并非所有丈夫都能完全“看见”妻子的魅力。
菲奥娜最后与咪咪翻云覆雨,令奈杰尔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自己妻子几乎对他失望,在发现了他有偷腥的念头时,菲奥娜毅然决然重拾过去的自己,像是在像奈杰尔宣战:你无法轻易得到的我得到她却易如反掌,我绝不会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咪咪与菲奥娜热舞

导演对这两位女角色并没有同性恋倾向的安排,而她们最终蚺合只是对男性的失望与唾弃,同样地,也是互相怜悯。
我们可以把奥斯卡与奈格尔认为是同一个人,一个男性的内心世界与外在举止;同样,咪咪与菲奥娜也是同一个人,一个女性的真实心灵与社会形象。这种对比关系时时存在,比如关于孩子,虽然奈格尔内心也同奥斯卡一样不愿承担责任,但他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世界人口太多,不需要我们添乱。而咪咪与菲奥娜对于爱人的宠爱与纵容也是相同的。他们的关系也反映了同一种婚姻状态的两种可能性,即“自由放任”的可能性以及“在传统观念束缚下”的可能性。
如果可以将奈杰尔和菲奥娜的关系描绘成延伸到无穷尽延伸的直线般平淡,那么奥斯卡和米米的恋情就像地震仪上的地震一样,以急剧的笔触上升和下降,从未找到平衡。
奈杰尔与菲奥娜的关系是理性而现实的,却是虚伪的,一如现实生活中的绝大多数婚姻关系。奥斯卡与咪咪这层关系是感性而诚实的,却是不实际的。讽刺的是,诚实的结果导致了毁灭,而虚伪的却往往苟活下来。但问题在于,这种苟活,是不是比毁灭更有意义?如奈杰尔,他永远无法体会到那种疯狂而真挚的爱,但有谁一旦体会到了,便可能拿生命作为代价。
在许多关系中碰到了一条共同的弧线,一旦最初的热情变得陈旧,长期关系中就更难擦出火花来。当奥斯卡戴着猪面具并模仿猪叫声爬来爬去时,用他的话说是两个人的“性破产”,他们缺乏从那里重建爱情的方式,剩下的仍然是有毒的不平衡状态:奥斯卡感到厌倦,而咪咪仍然痴迷于天真,这给了他随意利用她的邪恶手段。他对奈杰尔说:“每个人都有几分虐待狂的气息,没什么能比你知道有人在恳求你的怜悯更能激发它的了。如果她真是迷恋生活在一个人间地狱中,那么我就要残暴到即使是她也承受不了的地步。”
奥斯卡关于羞辱咪咪的故事就如同他们最淫荡的情节一样令人震惊。她试图为他扮演快乐的家庭主妇,她为他做感恩节晚餐,她容忍了他很多不堪的事情,以及他们之间不经常的、令人沮丧的性交,他故意在中途大声喊出其他女人名字。奥斯卡的许多举止都是出于自欺欺人以及无法面对他的失败。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爱,所以他不能尊重一个爱他的女人,更不用说回报了。这种自我厌恶和残酷的结合出现在这个场景中,以至于后来咪咪对他进行一系列的羞辱报复。他们的“恨”也到了最高潮,只有死亡才是最终解脱,他无法想象咪咪连“恨”都失去会怎么样,无法想象他们还能去往何处,所以他拿起了枪。这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勇气,何尝不是一种深沉而绝望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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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曼纽·塞纳饰演的角色受到了限制,至少在英语方面是这样,但又为咪咪这个角色蒙上了神秘面纱。华丽而轻巧,像奥斯卡所说的那样充满孩子气。她表演融入了一种感性的力量,奔放不羁,狂野,辛辣且最终充满仇恨。
苦月亮,即Bitter Moon,与Honey Moon蜜月相对应。度蜜月是新婚夫妻群体的潮流,但当恋人们在沉溺缠绵的时候,是否会想到某天激情消失殆尽后,相互煎熬漫长岁月的痛苦?波兰斯基带领观众走过的这个旅程,目的正是探讨与“蜜月”相反的“苦月”。这对于每一位进入婚姻平淡期的男女观众,都是一场莫大的考验。这是一部不适合情人或者夫妻一同观看的影片,也许会抵消对未来的期待与激情;如果你们是夫妻,看完之后大概相对无言,夜不能寐,因为它真实得残酷,把你仅存的那点自我安慰都撕了下来。这也许就是本片得分不高的原因:人们不敢正视自己肮脏的念头与失败的现实。
但最终,我们都会好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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