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我的一个大学学妹发了一条朋友圈,回顾了她和男友相识到相恋近三年的美好时光,但最后她却说:“近三年的朝夕相处,却抵不过现实的无奈,再见,愿各自安好”。记得去年毕业时,她请我吃饭,还笃定的和我说:“我和我男朋友商量好了,实习也去北京”,我说:“支持你,到时来了我给你俩接风洗尘”。后来我问她:“你俩相处的那么好,怎么说分就分啊?”,学妹简单告我:“我男朋友家人给他在当地找了一份工作,他要我和他结婚,我没答应”出于敏感时期,我没和她细聊,但这样的事在我毕业一年多来听过很多。
这让我不由想起顾长卫导演的电影《孔雀》,文化背景源于河南安阳(剧中称鹤阳)。安阳,庄子老家,此地盛产梦想:庄周梦见蝴蝶,顾长卫梦见孔雀。电影描述的是小地方安阳的一家五口小人物的命运,导演试图描摹在苦难的生活重压下所有普通人美丽梦想的萌发、磨损、破灭后的一声叹息。
影片用90分钟刻画了姐姐这个人物,那个外表白衣飘飘人淡如菊的女孩儿,内心却暗藏着狂热与偏执的潜流。她不择手段想去实现心中的梦想与爱情。为了这一理想,她可以不顾一切,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可惜一切终究只是泡影。妈妈为了给姐姐谋得一份在幼儿园的工作,几乎踏平了幼儿园所长家的门槛,而她却以漠不关心的态度和行为反抗着父母的安排,结果这种漫不经心让她摔了别人的孩子,丢了工作。终于,她只能去做更无聊而且比在幼儿园更辛苦的工作。
当累到躺在地上,懒得起身的时候,眼前自由的降落伞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是操着地道普通话、年轻英俊的伞兵。这时,她轻易地爱上了有关降落伞的一切。比如自制一个降落伞,捆绑在自行车后面,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享受从天而降的欢愉。此时她是快乐的,如同那个自由的伞兵。为了取回降落伞,在混混果子面前,脱下了裤子,此刻降落伞已超过了她的节操。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的降落伞已不再是一个死物,它被升华为所有梦想的寄托物与承载者。
之后她走进了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嫁给了一个领导的司机,年龄比她大很多。也许是迫于物质生活的无奈,结婚的条件是男方可以帮她找到工作。当然,对方自信地说“不管怎样,咱也是领导的司机,求领导办一个事,应该没啥问题”。或许听到这句话的你我都会鼻子一酸:一个对爱和梦想那么执着的女孩儿,就这样,慢慢地开始放弃自己的坚持。回头想,现实中的你、我,也许将要或者正在经历这样的无奈。曾经你也是那么地倔强,义无反顾渴望回报,甚至不求回报。可命运的交响曲有时会在不经意间捉弄你,琴声乍起,那个镜子里的你和你的美梦会在瞬间支离破碎,而执着的你依然守候着奇迹出现,尽管你已经被信任的镜子碎片刺得遍体鳞伤。一切终究都成为过往,回忆很痛,可渐渐你学会了不再泪流满面。残存的无奈也随时光久远。尽管我们是戏外人,可我们又怎么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呢?
无爱且充满私欲的婚姻并没有减轻姐姐的压抑,婚姻告终了。当她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回到她长大的地方时,两根乌黑的麻花辫丢了。我们看到了一个女孩儿成长为女人的过程,对姐姐而言,这种过程或许带着累累伤痕。
某天当姐姐和弟弟拎着菜篮子上街买菜的时候,在破落的街道对面,她看到了当初那个伞兵。和降落伞一样,伞兵是她梦想的承载者。当年“讲话声音真好听”的伞兵如今人到中年,驾着脚踏车驮着小孩,啃着菜包油手揩在衬衣上,等着老婆从商店买厕纸和铁锅回来......一脸的卑琐与木讷、麻痹与茫然。她傻傻地跑过去跟人家说,我刚才还和俺弟弟说,你会永远爱着我。其实,她不知道伞兵压根儿不记得她。
在街角蔬菜摊上,姐姐痛哭起来,这对她而言是一次最大也是最彻底的释放。伞兵的样子就如同她的梦想的样子,她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梦想的样子:如此狼狈不堪。从此以后,她的梦想彻底完结了,她可以安静地开始她甘于平凡的生活了。
哥哥是个阿甘式的人,小时候患了一场病,脑袋就不太灵光了,在别人眼中他是个傻子,身体肥胖,行动迟缓。本来父母最担心的孩子,却成了三人中最有“出息”的一位。被别人戏耍后傻笑像啥也没发生一样,在妹妹叫人把戏耍自己的人痛打一顿后,居然拿着烤鸡去给他赔罪。希望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却找到了一个身残志坚的老婆。也许真是傻人有傻福,虽然在大部分时间里他是被人捉弄的对象,是众人的笑柄,只是到头来才发现他才是命运的强者,看似平淡的生活,却也算是最安定幸福的人了。印象最深的一段是曾经欺负过他的张喜儿找他借钱,他满口答应,第二天却拿了一箱子自己攒了很多年的香烟给他让他去卖钱。这个情节充满了讽刺意味,让人分不清这时候的大哥是真傻还是故意为之来“报复”曾经欺负过他的人。
关于弟弟,最深的记忆便是几年过后,他回来时带的那个年纪不小的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弟弟变成了一个心甘情愿被女人养着的男人。影片结尾时,在动物园的孔雀笼前,每个人的独白都是对梦想的不同诠释。
姐姐对女儿说:在爸爸老家,孔雀漫山遍野都是——姐姐经历了两次婚姻。她不断地满怀期待,然后看着它们不断破灭。梦想回归平凡不再唯一,就不再是梦了。那张在自行车上鼓胀摇曳的降落伞飘走了幻灭了。
弟弟对儿子说:冬天的孔雀是不会开屏的——这是彻底的没有商量的绝望,已然不肯再做梦了。
只有傻子哥哥是世俗的,他对瘸子媳妇说:有钱了咱买一个动物园,想让孔雀开屏随时"都中"——这样的梦想才够真实也够坚强。
影片最后,一页孔雀屏静静绽放,好似普通人残存的梦想,无声而瑟瑟地张开,小心翼翼的,警惕着,防止被嘲弄和伤害 ——很多时候,脆弱的梦想也会灼伤人,因为它太容易破灭了。电影讲述到这,我不由觉得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何尝不像笼子里的孔雀,被观赏的同时也在观赏着别人,就算一生多么黯淡,平庸的岁月多么漫长,至少我们拥有开屏的权利。现实世界里,每天都有千千万万部《孔雀》在不停歇的上映着。孔雀开屏不过一瞬,但是人的梦想又能坚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