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吐槽此片前40多分钟挺划水的确实,不过后面就有进步了。这部片是思诚导演的一个自我突破吧——不仅是编剧设计方面,还有拍摄手法方面,以及影片的立意、对主题的深入探讨。
这部片颠覆了该系列以往的框架和范式——不再是当代故事,而是尝试了历史题材+侦探悬疑的改编结合,新颖。可以看出编剧对那段历史是有研究和立意的发掘的,而不仅仅是借用一段历史。这个故事背景宏大而复杂,100多年前的20世纪初,大清内外交困,朝廷派官到美国来抓藏匿的叛乱革命青年,但当时其实没有形成官方外交合作,这费洋古来到美国势单力孤。彼时美国经济萧条,反华情绪高涨,华人生存艰难。居心险恶的共和党人恶意栽赃陷害并炒作《排华法案》构成了贯穿本片的核心危机之一。另一核心危机是白堂主之子的命案谜团及其清白的证明,这深刻影响了《排华法案》的推动走向以及在美华人和唐人街的命运。本片第一次很好地真正地探究了“唐人街”这个主体作为华人命运的载体,在特定历史时空当中遭遇危机,进而触发戏剧冲突,全片始终围绕唐人街展开,这个“主体感”很强,剧情张力也强,唐人街不再只是一个故事的起点或象征性的故事背景,这是该系列前作无法相比的。虽然是历史故事,但本片还是具有现实主义意义的——所谓“以史为镜”,20世纪初很多美国“本土白人”和那些“爱尔兰移民”群体等既驱逐本土印第安人,又敌视外来华人,还有本片中体现的美国两党之争给华人命运带来的危害,其实跟百年后今天川普共和党的本土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是很相似的,具有现实批判意义。
本片也不再是较单线的叙事,而尝试了多线叙事,并取得成功——清廷特使费洋古一条线、主角秦福阿贵和他们的委托人白轩龄为主线、白堂主之子白振邦和同学郑仕良一条线、共和党籍政客格兰特和他的爱尔兰工会帮凶一条线,多线交叉叙事,令剧情立体而有张力。
拍摄手法方面本片有较大进步,更像是一部大片了——故事背景的衬托和剧情的复杂性让导演有更多机会去拍一些宏大场面(比如水上舰队、城市全景);多线叙事和主角的多元让导演设计了很多群像的对立反差的场面(1人vs多人 & 多人vs多人)视觉化了戏剧冲突和剧情张力;似乎首次尝试了暴力美学——导演不仅仅保留前作的那种静态非血腥的群像对立冲突场面,而且设计了多处真实的小规模枪战和大规模多武器混战(冷兵器刀具和枪支或弓箭)并且是有流血和伤亡,这不仅有历史真实感,而且也成功演绎暴力美学。视听语言方面还是比较熟练的,我记得高潮部分白堂主到旧金山市政厅参加事关《排华法案》通过的听证会辩论那段戏,从他进去然后不卑不亢慷慨激昂的发言到最后胜利走出市政厅,那个音乐一直有巧妙的变化,是很有情绪的,然后跟市政厅建筑特写的结合也比较有戏剧感。
最后来谈谈角色塑造和一些遗憾之处吧。首先这部跟前作不同的是它是一个古典感的侦探片——没有电脑手机,甚至连电话都没见到,所以更考验你如何演绎侦探的行动。值得强调的是,侦探片更应当展现侦探如何行动,同时减少刻意表演痕迹——这也是思诚导演在指导刘昊然这个主角时仍然存在的问题。刘昊然(秦福)这个小白脸侦探的表演痕迹还是有点重——无论是前40多分钟里被我吐槽的那一系列做作行为,还是他后来探案时很容易说出自己的想法或意图甚至被配上大字的那种表演式念白,都让人感觉很出戏,不够侦探的沉稳内敛。就是虽然秦福最终完成了侦探使命,但是我觉得他这个角色不感人,没有打动我、令我难忘。 而秦福的搭档印第安华人阿贵(王宝强)的人设很特别,他很可能象征了导演视角。王宝强在本片当中的形象并不像前作里面那种大大咧咧的张扬的,而是一种偏内向内敛的、有些不苟言笑的气质——可能因为他自己也是剧中那个“开膛手杰克”式凶手的关联受害者,他面对这个案子内心一直是有悲愤的。而阿贵的双重身份——华人劳工后代&新印第安人,这两个身份都是在当时的美国受歧视和排挤,让人产生身份的迷茫感。除此之外,很多其他人物的塑造还是蛮立体的,是所谓的圆形人物——比如品格坚韧的白轩龄、看似叛逆实则有情怀抱负的白振邦、永远沉着淡定而坚毅的郑仕良、面对敌人不卑不亢、机智敏锐而淡定自若且后来有行为反转的费洋古。 最后关于这个旧金山惊天大案的真相,我感觉并没有真正浮出水面——两位侦探和其他人的线索证据只是证明了白振邦的清白,以及所谓“开膛手杰克”并不只有1人——他们只推断出那个爱尔兰工会的头目有实施过对受害者的“剖腹”,但表示其刀法很笨拙,因此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所以真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