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不谈视听,就聊聊天)

1921年的洛杉矶,一名叫做西蒙·卢地亚(Simon Rodia)的半文盲美国意大利移民开始进行了他的艺术创作,从1921年到1954年,他用贝壳、瓷砖、饮料瓶、镜子、陶瓷碎片,还有两个砂轮建造了一座99米高的雕塑建筑——华兹塔。

...
西蒙·卢地亚(Simon Rodia)
...
华兹塔
...
华兹塔

我不懂美学,也没有学过艺术史和美术学,但我的直观感受告诉我,一个普通的平凡人用他的灵魂所创造出的艺术具有最强的生命力,这种艺术是最纯粹的。

我之所以在开头介绍华兹塔,正是想通过它来引出这位桑利斯的萨贺芬(Séraphine de Senlis)

...
桑利斯的萨贺芬

萨贺芬生于瓦兹省阿尔西一个普通的牧人家庭,她生活贫苦,工作糊口之外的一切时间都用来画画。她的画是自学的,与弗朗西斯培根一样,但艺术史并没有留给她一个趁早出名的机会,原因很简单,她太穷了。

影片中的萨贺芬与花鸟树木对话,她认真生活,并以一种孩童般的天真去面对这个世界,无论什么都无法动摇她对于画画的坚持。

我曾与朋友谈论过这样一个问题,搞艺术真的需要很多钱吗,的的确确,除非出名早,要么艺术家都是穷死的,每个人不能扔下六便士就奔着月亮走,不是每个人都有坚持下来的勇气。诚然,物质上的丰腴能使艺术家去创作艺术,但这是艺术的目的吗?只有这种富足才能驱使艺术家去创造吗?

我很少去谈论艺术的意义、艺术的目的这种问题,因为它太空泛,就像你去思索一个形而上的问题,是永远没有答案的。

创作艺术需要一种勇气,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气,一种生活的勇气,一种骨子里的天真与热爱。它一定是剔除掉名利与个人的,因为并不是人在创造艺术,而是真实的艺术选中了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人成为了真正的艺术的载体,这种勇气和疯狂充盈在他的全身上下,让他拥有勇气去抛弃一切,去实现他的艺术。

我一直很想去游历一次拉丁美洲,但我口袋空空,直到我看到一位在云南开旅馆的老板曾经一个人身无分文的走遍了拉丁美洲的每一个角落时,我知道,我缺失的其实是一种勇气,一种敢于切断一切去北京天桥底下当流浪汉的勇气。

我的挚友潘,很多此与我讲过同一个话题,那就是艺术在后现代社会的丧失,艺术被资本沾染了,艺术不纯粹了,我们无法从中得到什么,我们只能从中看见上流阶层以此标榜自己的身份,中产紧跟潮流,所有包含热情与激情的事物化为了主体间的虚拟数字,艺术家们也不艺术了,艺术也不艺术家了,只剩下了明码标价。

但萨贺芬的画和华兹塔让我看到了这种纯粹,这种艺术的纯粹令我感动,它并不为别的什么,只是为了自己而创造,饱含着激情,饱含着生命力。我很难用言语去形容,一个普通平凡的人,用他们一生的时间去实现自己的精神。

影片中萨贺芬询问画商伍德是否信仰God,但伍德却回答说他相信人类有灵魂。这让我想起了石黑一雄在《莫失莫忘》中写到的一段有关于灵魂的谈话,这对谈话发生在一对克隆人情侣当中,在这个世界里,成年克隆人的器官都要捐献,直到他们死去,一对恋人为了能在一起,试着将画作送给儿时学校的校长,他们想证明自己也跟人类一样,一样拥有灵魂。这种拥有灵魂的方式只能通过画作,通过艺术而展现出来。萨贺芬否决了伍德的说法,她说不仅人类,所有动物也都有灵魂,但我说,这都不重要,因为我们的灵魂已经显现于画布上了。

萨贺芬因贫穷而自卑,但这种物质的匮乏却给予了她精神的富足,因为一个人的物质匮乏了,他只能去追求一种精神上的丰腴,因为至少在精神面前,我们是可以让自己富足的。我高中三年口袋空空,为了攒钱买本书,高二一整年都没有吃过晚饭,我并不是不爱吃,不爱玩,哪个少年时期的人不爱吃不爱玩呢?但我无法用物质去支撑它们,但我至少可以用精神去富足我自己,我会因此而快乐,因此而得到一种思维的乐趣,即使被同学挖苦你这样赚不到钱,之后会更辛苦。至少在精神方面我可以抬起头,我可以顺从我,做我自己。我想,萨贺芬也是一样的。

最后我要说说爱,我又说爱了,我是个老派的浪漫主义者。

爱也在驱动着萨贺芬创作,她用她画画的方式去爱,昔日恋人存在于画笔之中,她隐约地模糊地向伍德表达爱意,而伍德隐晦含蓄地表达着他对另一位男画家的爱,怎么能没有爱呢,什么能没有痛苦呢,怎么能没有激情呢。她的爱,她对信仰的爱,对画画的爱,甚至让她陷入了疯癫,你说,怎么能没有爱呢?

我想,倘若萨贺芬没有被伍德发现,她将会做一辈子女雇工,籍籍无名,一个人生活,最终孤苦伶仃的老去,死去。历史中一定有太多的萨贺芬了,只是他们并没有被发现,从此隐入尘埃,被历史遗忘。

但他们的心是充满激情与爱意的,他们的艺术是真实的纯粹的。

敬世界上每一位萨贺芬!

敬世界上每一位仍然心怀勇气坚持着的艺术家们!

...
《花落花开》
...
生命之树(L'arbre de vie), 1928年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