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被吸引是因为电影主题“聋人”和標题“说”,我知道聋人不是不能说,只不过要学习口语是件更加困难的事,因为学过语音学知识才更加知道声音的產生和发出之后的区別。作为健全的普通人士,我们的母语区別是发音部位不同,但有声音,对於聋人来说就是说话的方式不同,手语和口语的区別。向深处看,有一种探討“语言”背后身份认同的感觉,当“我们”现在用的这种“语言”和整个社会大多数群体都不同时,我是否真正融入了这个社会呢?
——会有剧透——
原本看预告片以为侧重点只是聋人对於人工耳蜗和融入健全人社会的故事但其实不止是这些,子信对聋人身份的认同甚至以此为荣是预告中就可以看到的,但没有想到其实他身边有那么多不同观念的人,素恩和Alan都是安装了人工耳蜗的人士,在某种观念下他们好像是努力向“社会正常人”靠拢的那个部分。不过推荐安装人工耳蜗的机构就像是反派,科技发展带来人工耳蜗不代表没有安装的聋人就是不正常的人,听到和手语不应该是矛盾的,有人需要听到,有人想要听到,也会有人不想要听到。帮助少数群体不应该以杜绝原本为目的,推进聋人接受人工耳蜗不应该將聋人看成一类如同病毒一样要被消灭的存在。
素恩作为从小在主流学校,即大部分学生都是健全人士的学校,当中接受教育的非天生性聋人,没有接触手语的机会,对聋人存在的误解是健全人给她的烙印。但当她的人工耳蜗失灵,即使很努力做到精算系毕业但仍然被公司安排做个部门助理,被健全人士当作吉祥物的存在,当她真的走回到那个世界,我作为观眾能够感觉到用手说话和用口说话於她在自我表达上其实並无区別。最终她选择到双语学校做融合教育在我看来是一个很美好的结局,见到了矛盾,体验了,然后去改变。
Alan是从普校转入聋校的一类,他有学手语,也有安装人工耳蜗,看到所在群体的困难,也成功融入健全社会。我觉得他是个很清醒的角色,不是很聪明的意思,在每一段路上都迷茫但凭藉本能作出合適的选择,包括与每一个朋友的相处,对素恩这类从健全人社会来的朋友就用健全人那套,融入和“正常”,对於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子信以及一班聋人朋友们就用回属於他们自己那一套,摘下助听器,用手去说话。电影结尾关於他的並没有什么大改变,工作照旧,生活照旧,照旧用著两种方式穿行於两个世界。
子信是没有装人工耳蜗的那一个分类,电影开头他甚至不肯接受属於健全社会的声音。他来自一个聋人家庭,父母阿妹,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是聋哑人士,可以说他是来自一个聋哑社会的,手语自然就是他沟通的所有方式,那么拒绝融入另一个陌生的带著以关心帮助之名送上歧视的社会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直到素恩向他道歉向他学习手语。不过他也没有完全接受另一个社会,只是愿意伸出手去接触,在我的视觉里是这样。电影的结束,他只是继续为潜水证书努力,选择学从小就没学好的英语去美国考证,而没有选择“听见”。
电影的音效是一个很大的亮点,聋人主题都会先入为主以为电影很安静,但其实是一部很吵的电影。人工耳蜗触点失灵导致的电流声,聋人交流时的寂静,潜水时交接出现在水面或水底隨著画面出现或消失的海浪声,雨水声,来自手语交流的泡泡破碎声,以及聋人角色们各种交流的激烈动作。各种的声音都是真实的,包括助听器调整时忽大忽小的情况,在现实生活中我听过也见过的,在电影里我也能够听见能看见。
电影並没有很励志或者很强硬给出一个观点,或者要某一方如何如何,只是呈现出这么一个现象,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有这么一个观点。比內地很多说教电影都好,既然无能力改变大局,就不要说太多。
这两年来陆陆续续接触到更多关於少数人群的作品,或是他人关注得出的作品,或是本身就是少数人群,更加会觉得社会不平等一直在加重,不过仍然有人在关注,在努力改变。很好的一部电影,希望內地能够上映。
看见和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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