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序言
我看《某种物质》已经是近三个月前的事情了,那天我记得异常清楚,九月二十九日的夜晚开始进行观影,影片最终结束于九月三十日的零点。我当时被这部电影震的毫无睡意,极其清醒,真是遭受了一场地狱般的巡游,上一次有这种观感的电影还是几年前同样是九月观看的加斯帕诺的《高潮》。
看完的第一时间,我就着手进行撰写影评,只是第一时间发表在知乎上,现如今近三个月掠过,我终于又想起这篇影评,再次将其从草稿箱中翻出,删繁就简,稍稍润色,将其再发表于此。
二 关于《某种物质》的思考及引申(影评)
1)剥削与反剥削,凝视与反凝视
在非常典型的剥削风格电影中,通常通过剥削女性的肉体,剥削女性的独立精神来物化女性,女性在剥削电影中以商品形式存在,供男性关注参观欣赏,这是非常不平等的一种体现。此片表层风格也属于剥削电影,其中有大量展现分裂出来的年轻女主的身体各部位细节的镜头,这便属于剥削。
可是在二次分裂后,新新女主(经原女主分裂出的新女主分裂出的第三分裂体)以一个极度扭曲,恶心,甚至反人类的形象登场后,没有任何观众会继续去剥削她的“美貌”,相反,所有观众都会感到恶心,不适。而到了这个时刻,所有之前“剥削”的机位依旧存在,依旧运行,仍旧聚焦昔日充满情色意味,今朝却惨不忍睹,令人头皮发麻的身体部位。这就构成了反剥削。
至于凝视,男性凝视存在久已,在本片中美艳的年轻身体夺走了大量的男性凝视,而二次分裂后呢?有人凝视吗,敢于凝视吗。二次分裂后,满屏都是观众无处安放的目光,至此,凝视真正做到了一种令人心生厌恶恶心的行为,这也就做到了反凝视。
2)弑母与精神的二联性
影片中,丧心病狂的年轻身体杀死原体的那一场戏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令观众感到煎熬,作为原体的旧女主拖着年老榨干的身躯满脸血肉模糊地踉跄逃亡,新女主轻易追上,残忍地将其杀害。这分明是在弑母!新女主杀死了为自己提供稳定液,为自己的存在提供场所的生命,而这一生命对与新女主来说就如母亲一样。
关于弑母,新女主不会如同观众一样激起道德上的煎熬,她的心理相反是往正当防卫上去靠(杀死一个想杀死她的人),这恰恰证明新女主存在了独立于原体的独有意识,这也是旧女主想终止她的原因。由于无法把控统一两者精神上的统一,必须消灭一个,故酿作惨状。
电影中项目负责人经常对女主说的就是“you are one.”强调新旧身体的一体性,可是两个身体强烈的区别使其从肉体分裂延伸到精神上的分裂,从而产生双重人格般的二联性的对立的精神。由于精神上到不统一,受欲望情感驱使,不管新老女主都逐步走向崩坏。
新老女主精神上的二联性值得探讨。荣格强调个体心理中存在对立的原型,比如意识与无意识,个体与阴影。在此新女主作为与原体的个体身份相对应的阴影身份出现,美艳同时也体现出女主内心所压抑的,渴望的欲望。这便是心理层面上的二联性。对于心理的二联性,荣格又提出超越功能(transcendent function)的概念来实现心理对立面的统一,这种整合统一不是消除对立,而是超越对立,实现对立力量和谐共存。而在荣格理论中,对立面的平衡也是心理健康的理想状态。在本片中,旧女主由于无法对新女主即完美的年轻身体进行超越功能,无法对其搭建平和的意识上的桥梁,无法包容(因为她认为新女主夺走了她应得的东西)进而无法和解,没有一丝积极意识,思想中充斥着毁灭与仇恨,从而走向了毁灭的另一端。
3)成瘾的虚荣与病态的不甘
这一节要说的是不局限于女主的东西,是人类的普遍性:虚荣与不甘。
虚荣是有两面性的:它既是人性中寻求认同的自然表现,也可能成为个人成长和自我实现的障碍。
本片中女主一步步走向崩坏的根源中,虚荣绝对占一定部分。正是虚荣,促成女主体验“the substance ”,也正是虚荣,使女主一次次延时年轻身体与自己的交换时间,她想更多的待在年轻身体里面,这是成瘾的虚荣。
除了虚荣,致使女主使用“the substance ”的原因还有什么呢,我认为还有不甘。
是对衰老的不甘,对被忽视被冷落的不甘,对自己的不甘。每一颗卡壳的子弹都有不甘,每一位替补队员都有不甘,历史上的每一次革命、每一次战役都含有不甘。为何不甘,因为一些事情还没干完,所以不甘。不甘是人类进步的内在动力。但是,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里早就指出过分的不甘会导致失衡(他那时在探讨中庸之道),而过分的不甘出现的原因就是理智被欲望吞噬了。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女主奋力抢救年轻身体,看到已经崩坏瓦解的年轻身体给自己再次注射激活剂从而二次分裂,这都是过度的,病态的不甘,都是欲望吞噬理智所导致的。而女主原体被年轻身体残忍杀害,二次分裂后产生的畸形怪物,这都是欲望反噬的具像化体现。
4)对永恒和美好的追求
延续上一点,女主一步步走向崩坏也是源于一种对永恒的追求,更详细一点说,是对不老的渴望,对美的追求。因为追求永恒,追求美,女主需要进行延续,所以女主分裂出了新身体,新身体是对女主的一种眼神里,延伸了女主母体精神中美好的向往。
这其中具有一种感动的坚持,正是因为对美的追求,对美的坚持,促成了“the substance ”的使用,也就是如此,她不断为美而坚持,为美而牺牲自我。美与永恒俨然是她的一种最高的追求,这几乎是一种信仰,是一种对美好的追求。
这种几乎殉道者精神一般的牺牲促成了女主的蜕变,也最终导致了她肉体的毁灭。影片结尾,女主的脸化为血水终而消散,至此肉体完全毁灭,这是一种对女主之前行为的一味性否定吗,纯粹是一种对女主所作所为的惩罚吗?当然不是,相反,肉体的毁灭恰恰升华了她的对美,对美好的追求的精神。之前我们讨论虚荣,讨论不甘,似乎是在进行否定,可是讲到底,或虚荣,或不甘,不都是在为对美的追求而服务吗?为追求美而牺牲自身肉体,这无疑已经脱离了单纯想展现自己美丽这一思想了。最后一幕,已经只剩一张脸的女主爬到星光大道的属于自己的星星上,仰面看漫天繁星,自己仿如也被群星包围,被万人追捧,此刻,女主露出满意的,幸福的笑容,随后化作一摊血水。这一场景让我想起《黑天鹅》的最后一幕,娜塔莉波特曼身负重伤,化作纯洁的白天鹅一跃而下,最后沐浴在圣光般洁白的舞台灯之下,喃喃道:“完美。”
这同样是一种为追求美好而导致的献身与牺牲。
5)欢迎来到自由又疯癫的世界
在本片中,女主经过几次分裂,身体遭受了严重的扭曲与摧残,那这是否表明分裂的进行是对女主伤害的加深呢?
当然不是,相反,分裂给予了女主力量与自由。在女主变得老态龙钟,甚至不堪入目之后,女主反而充满了力量。在她不再注意自己长相之后,她就可以“一点不在乎,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以粗鲁,可以恶心,可以不顾及地大声说话,可以暴戾”她终于可以自由真实的表现自己的想法了。二次分裂恰恰是对女主的解放,终于,女主可以不顾及一切的展现自己的身体,可以冲破虚伪世界,与自由相拥,来到自由世界,自由者没有不“疯”的,一些所谓的安定和强加的“规矩”不过是虚伪的盾牌。也是拥抱自由之后,她才来到了真实的,自由的,疯癫的真实世界。二次分裂后产生出来的怪物大闹晚会,血染全场,这就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更进一步,是一种愤怒的表达:“我TM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种以暴力的极端性场面而表现出来的,属于女性的愤怒的表达。这也是导演法尔雅真正要表达的东西。
三 结语
最后,以导演法尔雅对这部电影的一句话作为结尾:
“我真的希望这部电影能在更大范围内解决这些问题。(女性所经历的压力和心理或生理上的暴力)我非常诚实地表达了我的感受,把我从十几岁,甚至还是个小女孩时的所有感受都写了进去,讲述了女性对自己的感受,以及女性是如何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而这些压力又是如何传递给女性的,让女性去迎合: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是什么样的,被视作一个好女人。这些问题都很复杂。它们并非非黑即白。因此,我真的希望这部电影能够成为对所有这些问题进行更深入讨论和反思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