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健全的身体是人性赖以存在的海床。恭洙那副天真的好心肠是一叶浮藻,无条件地滤食着其他生物的一点恩惠。在别人眼中她是完全的善,甚至是可以利用、冷落、欺辱的善。她连耍一点小脾气的恶都无从施展,囿于斗室而不见天日。
洪忠都具有相对完善的行为能力,他的善与恶扎根于海床上,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己。于是他完全发自内心的生活,在高速路上抱着恭洙旋转,带恭洙参加家庭聚会,为恭洙最后一次砍下枯枝。伯吉斯在《发条橙果酱》中写道,小说中的阿历克斯十分邪恶,可他的罪恶乃是人之罪恶,他好斗、爱美、会说话,在这三点上可谓人性之标本。洪忠都或多或少地也具有一定的标本意义,他的行为是仅有的一点常识和大量冲动情感的混合体。
然而这些简单的生命并不是海洋的主角,我们毕生追求的钱权世俗构成了深不可测的海水,一条条恐怖的大鱼穿梭其间,用灵巧的身姿掩饰本来同样单纯的欲望。浮藻、海草不过是大鱼的食物、玩物、工具,吃喝这样的基本需求被粉饰成高级动物才有的优雅,浮藻和海草的爱情被视作兽性的爆发。
伯吉斯说,《发条橙》的意义是告诉人们自由选择的权利何等重要,可是我们却无法选择成为大鱼或者浮藻,只能等待命运的指针停在转盘上哪一块区域。伯吉斯说,罪大恶极莫过于剥夺人性、杀死灵魂,可是一个良善的,无害的社会正是每条大鱼所呼吁的,一条海草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成为累赘。这便是《绿洲》这部电影会带给人撕裂的痛感之原因吧。
从我们的鱼眼看海洋,海洋便是鱼的世界,依照鱼的规矩运转着。但也许在我们目光所不及之处,会有一株不起眼的海草背着透明的浮躁,在海底月明中独自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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