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部作品的评论大多都是从它极其艺术、先锋的作画表现上谈起的。对于表现张力我不再赘述,任何观众只消看上几秒钟就会被它强烈的风格所震撼。哪怕是几十年后的现在,如此强烈的张力在我看过的动画中也只有FLCL等寥寥几部可以与之比肩。
对于内容本身,我想根据自己的第一印象记下一些看法。
首先,尽管这是一个开放性问题,但我仍倾向于认为本片不带有奇幻性质,也即魔鬼对珍妮的诱堕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魔鬼的出现其实象征着珍妮被领主及他人强暴后的性觉醒,魔鬼的大小可以理解为珍妮欲望的大小或羞耻心的低或高。魔鬼首次出现时,面对珍妮“你是谁”的提问,它的回答是“我就是你”,这充分说明了所谓魔鬼其实就是珍妮内心世界的一种衍生物;而随着珍妮对性欲屈服得越多,魔鬼的体积也越大,这暗示魔鬼的大小其实是珍妮欲望大小的映射。
那么魔鬼所说的“我能给予你力量”是什么意思呢?这和魔鬼大小的变化有什么联系呢?
从之后的情节可以看出,珍妮的“力量”便是纺线卖得好并且没人讨价还价,吝啬的放债老头甘愿放债,自己做放债人掌管金钱的流通,制作黑死病解药、致幻剂(毒品?)、催情药等等。这里有两点:一是在向放债老头借钱时,有珍妮袒露左乳的画面,这明显是对她利用自己美色的暗示;二是买家、债主纷纷说珍妮“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魔鬼附身”,既可能指珍妮利用美色摧毁男人的防线,因而众人对其行为不符当时的道德标准而感到震惊;也可能是当时女人在外抛头露面属于罕见,因而对珍妮不仅周旋于众人而且还有着老练精明的手段而吃惊,甚至出于世俗偏见而予以贬斥。不论哪种,其实都表明了珍妮对当时套在女人身上的枷锁的反抗,代表她身上那当时的女人所具有的传统“羞耻心”的逐渐褪去。联系到本片或多或少带有的女权色彩,这样解读应该是合适的。在这里,传统羞耻心的褪去被认为与她性觉醒的程度有着紧密的联系。
在被丈夫出卖、流落到雪原时,通过一场假想的与最大化魔鬼的交媾,珍妮不必要的羞耻心终于被抛去,同时她也完全接受了身体里旺盛的性。本片发行于七十年代初,在我印象中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应该是美国性解放运动的高峰期(通过阅读《邻人之妻》;有必要提及的是,之后珍妮带领民众群交的场面也和书中描述的当时美国流行的群趴有所相同)。尽管这和本片很可能毫无关系,但我不能不从珍妮对性的完全接纳联想到性解放运动。
最让我费解的是与魔鬼交媾到高潮时那男性生殖器形态的东西与珍妮融合后喷涌出来的画面——具有强烈的波普风格的拼贴画。自由女神象征的民主、管弦乐团象征的音乐、蒸汽机象征的工业文明、武士头象征的日本传统文化、达芬奇画作象征的艺术等等,几乎涵盖了人类文明甚至自然世界的方方面面。我不太确定它想表达什么,我的第一印象是它仿佛在宣传着生命、文明的方方面面全部都和性息息相关。
因此,从本片开头直到让在领主的命令下前去与珍妮交涉,本片的主题都是和性解放(或许换种角度来看也可以称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相关联的。致幻剂、长时间的群交场面等的出现,甚至还给本片染上了颇为颓靡的色调,几乎濒临对享乐主义的歌颂——一种抛去廉耻、蔑视绝望、否定人与人间温情的虚无主义,因为珍妮此时对自身的认知想必是“已经下过地狱的女人”了。
最后突然出现的纯爱情节反倒是给前面的主题来了个大转弯。通过珍妮被烧死在十字架上的命运,以及强忍怒气的妇女们脸上戴上的形似珍妮的面孔,硬是将前面的颓靡感扭转成了珍妮唤起妇女们女性意识觉醒的前奏。最后各个珍妮脸的画面以及有关法国大革命的注释已经点睛得很明显了,本片最终就是要回归到对妇女自行自力、顽强拼搏的呼吁。
综合来看,我还是更喜欢将本片看作一部极其实验、先锋、艺术的性解放动画,或许将其称为带有性解放内核的艺术品更合适些。后半部分的处理和前半部分相比稍有逊色,但仍是很难得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