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潮湿郁结,画面却是明亮——明亮的光线,浓郁的自然色彩。映后,导演说他回忆中的过去的生活就是这样明亮的,所以他也想这样呈现。后期制作的时候调暗了一度,原本还要更明亮。
很难进入这部影片,没有明确的人物、故事、时间,极少的对话,但当一幕幕就像我路过驻足观看的一幕场景串联起来时,我有了越来越多的猜测。尽管这些故事与我自己的经验没有直接关联,但方圆妹妹去找蝉蜕途中的落井死亡,让我一下子到达了进入的点,仿佛闸门打开,我抓到了来自我的身边陌生人、来自我的祖辈的对我来说不确切的经验。穿过画面,我看到了这个故事。之后,是细细密密的疼痛。它不是一次性的爆发性的事件,不是具体的社会议题,而是分布在人的漫长的生命时间里。死亡在发生,生活在继续。我看过的,更多的是别人继续生活后的淡淡模样。
方陆军和方圆的父子关系。整个影片以他们二人的视角切换讲述,而方陆军的父亲,只在一开始说过两句话,他对方陆军说,方圆是个聋哑儿,你和彩霞再生一个吧。他更多时候是沉默或者不在场的。我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角。直到有两次,方圆祖父在夜里坐在桌前,昏黄的灯光下,桌上摊着一本有点厚的书,每页的文字却很少。这两次,好像都是死亡发生后(方圆的妹妹,方圆的父亲),我不记得了。我才注意到这位沉默的老人。我想问,他的视角下,生活又是怎样的?我想到了余华的《活着》,从年轻到暮年,死亡和生活。后来问了导演,那本书是什么,他说祖父一直在握拳,是赎罪,那个信仰在农村(至少是北方的农村)里很普遍。我一直没看懂祖父的这些行为,因为我对这个信仰的存在情况缺乏认识。
我很喜欢刚开始的一个转场,有只苍蝇停在了方圆的眼睛下方,下一秒,也有只苍蝇停在牛的眼睛下方。人和牛,在同一个家里,在同一片土地,仿佛共生,仿佛你就是我。这头牛贯穿了整个故事,至少是方圆至今的生命,它一直在。最后家里只剩下方圆一人,最后一帧是牛独自站在小岛上。他们说是致敬,我没看过。这是我的感受。
我也许是避开了这个影片更加着色的一些内容,比如扭曲的父子关系、父欲杀子,母亲离家,方陆军的精神疾病,方圆的聋哑,声音画面的设计。我不那么想将这些特殊化,也不喜欢“边缘”的说法,它是个体经验的远近。我最佩服这部影片的一点是,它将这些浓烈又淡薄的经历、情绪和生活呈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