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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配角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文:火神纪)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稚不逝   稚不逝世可奈何   虞姬虞姬奈若何 

             ——题记。

1.题前。

  《霸王别姬》是一出戏,《霸王别姬》是一部电影。只是,戏也是电影,电影也是戏。看电影,很时候我很迷糊,总分不清这画面里的那些人是段小楼和程蝶衣,或真的是楚霸王和虞姬。

  这部电影长快三个小时,然而,看起来这部电影依旧显得很简洁,没有半点拖沓的感觉。这是剪接的功劳,而且感觉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被剪出了播出来的版本。

  电影跨越的时候很长。北洋政府时代开始,到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时代。中间还涵盖了日本侵华时期,抗战时期,国民党执政时期,国共内战时期,解放时期,大跃进,文化大革命,以及改革开放初期。

  在某个时代,戏子都是最低层的人才会去做的事。这一点跟我们中国的文化背景有关。唱戏的人觉得戏是艺术,而看戏的人却只是觉得台上的那些人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而已。更甚的也许会感觉戏子只不过是取悦人们的小丑罢了。

  而我们是泱泱大国的国民,如何可以去做这样的勾当。有辱国体。

  艳红带着蝶衣去投靠关师傅的时候,关师傅一语道破,都是下三滥,谁嫌弃谁呀。

2.艳红。

  艳红的存在无疑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符号。

  几千年的中国文化几乎和妓女是分不开的。所有的被立贞洁牌坊的女子似乎是中国文化的另一个组成部分,而所有历朝历代的诗人笔下那些女子,几乎都是妓女。

  只是到了近代,这个词字才开始带上了一些贬低的味道,以前,似乎总是一些很高贵的家伙。

  最美的应该是《琵琶行》里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了。这部电影里对于妓女的着笔可谓不少,除了艳红,还有后面的菊仙。

  艳红是一个很出格的妓女。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妓女生子,这本身已经和她的职业相违背了。毕竟都是去妓院寻开心的,谁会愿意找一个已经带着孩子的女人而不找那些还是十八年华的少女呢。

  然而艳红还是坚持地生了程蝶衣出来,而且照电影里的说话是:不是养活不起,而是男孩大了留不住。

  妓女本色,几个镜头几句对白就完全地勾画出来了。从乞求时满脸的哀怨,到似乎在谈条件时眼睛里转动的春色,再到把程蝶衣的第十一根手指斩断的坚决……生活,或者说妓女们最底层的生活就这样赤裸地呈现在我们眼球前。

  也许,生活本来就是一场戏。所以,可以活得好的,都需要很好的应急转变能力。求而无效,满眼的春色里有说不完的暧昧,最后暧昧无功,又坚决地把自己儿子的手指头斩了去。

  少一点点魄力的都做不到。可是艳红做到了,只是这做到的背后,有着多大的无奈和悲凉。我在想,如果一个母亲还可以养活得自己的子女,也不至于如此。

3.小癞子。

  小癞子是一个充满了悲剧色彩的符号。电影对其描写也只是寥寥几笔,其身世已经无从考究了。

  不过在当时来说,这样的一个小人物颇有些代表性。家境贫苦,于是只好托庇于梨园。这也许也是当时京剧大行其道的一个原因。毕竟,家境贫苦的人们很多,听戏的人多了,唱戏的人也就多了。

  “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冰糖葫芦数第一。”这是小癞子说的。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手上刚好拿着一窜冰糖葫芦,所以,我对这个人物是颇有点认同感的。

  “他们是怎么成角的。得挨多少打呀。”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癞子泪流满面。在他看来,成材之路到底是跟挨打划着等号的。我记得片子开头的时候,唱对了也打,唱错了也打;因为唱对了是让其长记性,下次还是这么唱,唱错了是让其更改其错误。这样的教育方式源远流长,不论是名角还是一个跑龙套的,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

  不过小癞子这个人物多少带着一点反叛性,所有的人逆来顺受的时候,他选择逃跑。从小到大,不停地找机会逃跑。

  他自杀之前,一嘴里塞满了他最喜欢的冰糖葫芦,吊死在戏班的大堂里。他是受不了打,又逃不脱,只好自杀了。这样的一个自杀带着强烈的控诉的味道,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对当时的社会,对那样的教育方式的强烈控诉,反叛无门,只好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表达。

  或者说,是他的那种反叛性格,注定了他最终自杀的宿命。毕竟他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在他有反叛空间的时候。

  小癞子死了,一张破草席把他的身体一盖,放一个京剧里的红脸面具,加一小捧白色的桃花,一辆小驴车就给拉走了。

  的确。在当时的社会里,很多人都是这样草草了事。祖辈们常常给我讲过这样的故事。所以我说,小癞子颇有点代表性。

4.关师傅。

  最富正气的关师傅是在死之前的那一场戏。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徒弟反目成仇,于是嬉笑怒骂指桑骂槐甚至直斥其不是。

  都瞧我的,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盖世英雄。他是活在京剧里的人。虽然不曾见过他上台唱戏,虽说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教别人唱戏,可是,他是一个真正的活在京剧里的人。所以最后他倒下的时候嘴里还在唱着“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还没有唱完的戏和他倒下的身子。这时候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满脸正气和年衰的已经疲惫的身躯。

  电影里对于关师傅的描述可谓不多,也可谓不少。根据所看到的那些,胡乱猜测。

  我想,他应该出身清贫,而且只是一个安份的戏子而已,而没有成为真正的角。这是从戏班的构建以及对徒弟的严厉推断的,因为如果是一个角的话,戏班至少不会沦落到街头卖戏那种境地,而自身的不成材也让其对徒弟严厉,大有青出于蓝的味道。

  关师傅的存在只是作为一个衬托的辅线。然而这条辅线很重要。如果没有这条辅线,没有程段二人的童年学艺,没有日后程段二人反目而让关师傅出来收场,也许,程段二人的故事要单薄许多。

  而关师傅的死也是为小四的出场作了铺垫。当然,后面还会写到小四这个人物,这里就不多说了。

  虽说只是寥寥几笔,不过关师傅的人物形象依旧很饱满。

  关师傅带着整个戏班在街头卖艺的时候,是无可奈何的生活所迫;关师傅在戏班里的严厉是对于京戏艺术的尊崇和职业上的艺术追求;关师傅高喊着“哪朝哪代京戏也不曾这样红火过,你们算是赶上了……”的时候,带着一种神圣的骄傲的光环;而后来程段二人反目,关师傅指桑骂槐的时候,更多了显示了这个人物特有的幽默和智慧……

5.那坤。

  这是难得的几个从影片开始贯穿到影片最后的人物之一。作为生意人,其有其显著的特点。

  从一开始程蝶衣和小癞子逃跑到戏园里,看到他捧着角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他说着什么“今天如果不挤死几个人那才是奇事……”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很有生意人阿阿谀奉承的味道了。

  后来,程段二人红火,是因为他接了张公公寿宴里的活才把程段二人捧红火了,于是他一路就追捧着程段二人。而原先的角已经过气了,见风使舵,作为生意人,没有人可以说他半点不是。

  除了程段二人,他也追捧着袁世卿,毕竟,生意人除了两颗摇钱树之后也必须要有后台撑腰。

  再后来到出卖程段二人给小四,也是生活所迫,毕竟生在那样一个扭曲的大时代里,而且作为一个一直都风调雨顺的戏园子老板。

  也许,正如段小楼所喝斥的,“反动的戏园子老板,光想保你自己。”

  这个人物似乎更多地作为一个丑角存在在这部里。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人物来反衬的话,主角永远不停地高风亮节,也许还不如安排这样一个丑角显得更有说服力。

  所以在我看来,这个人物也是这部电影里必不可少的一个人物,纵然很多时候他总是很讨人嫌的。

6.袁世卿。

  梨园大拿。不管在什么时候,他就是爷。这些都是别人对袁世卿的评价。

  我总觉得这个人物是在影射袁世凯,当然,纯属自我感觉,没有任何根据。

  不过估计任何观影的人都对这个人物没什么好感。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个人物象征着官僚阶级的奢华和腐败。然而,从某种程度上说,我还是有点喜欢这个人物。

  儒雅。说任何话任何事都是一种抑扬顿挫的缓慢语调。动不动引经据典。生活考究。纵然他代表的是一个应该被批判的阶层。

  然而说实在的,谁都希望可以像他一样地活着。肆无忌惮,张狂得有点内敛地活着。

  印象最深刻的是程蝶衣因为给日本人唱堂会而被控告的时候,袁世卿斥责检察官的那一席话:“方才检察官声言,程之所唱为淫辞艳曲,实为大谬……”一边说一边拍桌子。还有他那标志性的语调。这一段我是唱彩的。

  当然,这一段看起来是在为京剧审辩,可是终究还是给程蝶衣后面的自白铺了一个高论调的底子。袁的高大形象,至少在这段电影里的高大形象是基于其背景和暗底里做的那些准备功夫,而程的自白是完全与之相背而驰的。

  袁的审辩是以救程蝶衣为最终目的而说的,对京剧的审辩也是在这样的可能性下面发展的;程却抛却了自己也许可以有的自由,甚至生命,说真话,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

  而相比起袁,程的自白更有让有感叹的底蕴。这一段不是欲扬先抑的手法,而是一种欲扬先扬的衬托手法。不落俗套。

  袁最后是被批判挨批斗而死的。在别人说“不管在什么时候,他就是爷……”之后没有多久。他的死也许意味着旧时代的彻底覆灭。没有人会怜悯他,也没有人会怜悯随着他一起逝去的那个时代。

  可是在我看来,总有种悲怆的东西在游荡。毕竟我说过,我是一个恶俗的家伙,我也说过,我也希望可以像他一样地活着。可是,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永远的,所以,他逝去了,那个时代逝去了。肆无忌惮,张狂得有点内敛的时候逝去了。

7.小四。

  小四是一个扭曲的符号。小四的出现是程蝶衣去张公公的寿宴后捡回来的弃婴。是程蝶衣时代来临的开始。小四也是结束了程蝶衣风华时代的终结者。

  大时代的变迁没有可以做到的事,一个卑劣的小人物却可以办到。也许,是时代给了小四这样的一个机会。从一个倔强的固执者到一个唯唯喏喏的徒弟再到一个嘴脸丑陋的背叛者。

  被遗弃是小四的第一个转则,程蝶衣的收留是第二,关师傅的死是第三;那么,大时代的变迁是小四的第四个转则。

  小四的人性在不停地被扭曲。也许,我们可以说,是时势逼人。

  小四逼着段小楼程蝶衣的那些悲悯的回忆的时候,他的脸上有着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快感和扭曲的舒畅。

  程蝶衣的收留和再造在他看来似乎没有半点恩情,而反而更像一个不停地压制着他的枷锁。所以,他必须看着程蝶衣难受,必须折磨程蝶衣。有点以怨报德的味道。

  小人物总是如此。不然他成不了小人物。这样的心理是标准的妒忌和出人头地而不择手段的渴望。

  在小四和程蝶衣反目的那场戏里,小四彻底地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虽说没有任何人压抑他,可是他自己不停地压抑自己,长年累月的压抑带给他扭曲的理由。

  小四最后的结局很模糊,很有让我们发挥想象的空间。被捕,带着一种民众们的渴望而被捕获,也许死,也许将被判刑。

  当然,这只是顺应民心罢了。

  现实永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类似小四这样的人,在现实世界里,应该是春风得意。也许,民心不可违。但是那是电影而不是现实。

  现实中我们所讨厌的人们往往是我们敢怒而不敢言的人们。轻叹。我们却无法像电影导演那样可以操控所有人的结局。现实终究是现实。

2006-3-7丙戌年二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