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情书都是在下雨的夏夜,湿漉漉地赶进影院,冷蓝的光映着黑暗里滑行的中山美穗,我伞上的水有幻觉的雪温。
情书的叙事不是关于爱情的,即使是爱情的部分也不是关于爱情。这部电影是关于回忆与回忆的边界,遗忘与遗忘的衍生——如何处理记忆的责任。死亡也是一个重要的命题,尽管在此死亡本身的痛苦被稀释到了一个很柔和的程度。
爸爸去世,女树没有悲恸欲绝。在妈妈倒下后平淡地料理家事,也能为男树给她送书时那一句笨拙的节哀顺变而笑出来。但她到学校后会砸碎恶作剧花瓶(我非常喜欢她的白围巾)、会恐惧去医院看感冒。生命的离去不是一刹那,而是从生理停止后,所有记忆的漫长消解,是去世者与在世者一同死亡的过程。女树与博子的通信(所谓“情书”),不仅是让男树得以复活(或曰复写),更是让博子在处理回忆中重获新生的理由。开头那只冰封的蜻蜓反而更像博子。那种脆弱哀切、温柔剔透而封锁自我的境况,就是她在未婚夫遇难后两年时间的写照。我其实非常喜欢秋叶。如果说影片中有真正关于爱情的部分,那我认为是秋叶对博子的爱:他解冻了这只蜻蜓。他带领博子完成了处理回忆的使命,与她一起回信,与她一起去小樽,与她一起向雪山大喊。而他的爱不带有任何其他记忆:是他比男树更早发现了博子,是他先请博子约会,是他真正看见了博子本身。蓝色珊瑚礁的哼唱贯穿始终,将男树的死亡旋律化,变成了博子重获新生的一个语境,而不是本质原因。
如果说博子面临的是回忆的边界,那么女树则是对于遗忘的衍生。女树与博子最大不同就是前者不断地在回避,而后者则有着深刻的执念。女树很可能喜欢过男树,但我们不得而知。女树与男树中学时的情愫使人心悸,但女树从未有所表示。最动人的朦胧或许来自这种似是而非。女树而后是在与博子的书信来往中开始出土这段小小往事,在遗忘中温故知新也。对于父亲的离世,女树也持同一态度,希望搬家,不去看病,直到最后晕过去也是被爷爷和妈妈送到医院——完全的被动接受型。但在与博子回信的过程中,她开始主动地对抗遗忘。最后在病榻上,两人的回环终于交织,“你还好吗?”,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此刻,男树喜欢的究竟是谁早已无关紧要,叙事结构达成了完满,遗憾的缺口被打磨光滑,无为有处有还无。
而青春如此俗丽纯洁,我感觉自己已经深深老去!夏天的雨夜里,还是梦想散步回去。
暗恋、死亡与真实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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