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一下 savage daughter这首歌,我是听着这首歌写的文章)
最近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在一天早上做雅思听了的part3的时候,我一下子没听出来一大串——要说听不懂也不是,就是精力恍惚涣散了,错过了好几道题,完全崩溃在当场,哭了出来。
就好像被抽掉了盔甲的将军,无力地匍匐在战场上,马失前蹄,汩汩鲜血遮盖了战马的鬃毛;像被背叛的君王,不可思议地望向插入胸口的长箭,冕旒都还在微微颤动。
套用一句很俗套的话,成年人的崩溃来得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我饱经沧桑,应该有个温暖的壁炉闪烁着噼啪的火柴爆破声,毛绒毯应该盖在我的腿上,嗓音应该陈旧缓慢,像窖藏多年的蜂蜜——而不是穿着睡衣跪倒在床边,哭得头发凌乱,头发丝被泪水糊在脸上、被汗水贴在肩颈上。
这是我去再看海妖的契机。
我是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得什么力量的人——当然,也致力于做一个传播力量的人。
我之所以如此热爱这档节目,借用豆瓣高赞评论——如果我当年看的是这样的影视和综艺。
从小到大,中国的男性和女性接受着截然不同的情感教育,女性被教育所追求的是“得到一个男人的爱”——That's all what it matters。而对于男性,金钱、权力、名誉、地位,这是他们需要追逐的事物——它们具有天然的磁场,只要辐射范围足够广,女人会闻风而动,像蚊蝇对于光源的热爱一样,蜂拥而至。
上野千鹤子说,近代以前的女性不讨论性别歧视,因为她们向上的天花板是封死的,那个时候男女之间叫做区别,而压根不存在歧视——近代以后一切都改变了。女性开始拥有诸多资源和机会,天花板被撞碎,独生子女时代的到来导致女性相较近代以前背负了更多一层的价值——她们顶替了原有存在的独属于儿子的价值——得到社会认可的价值,同时她们依旧背负着“被男性认可”的女性价值。
这些在海妖里面统统不存在。
如夏洛克说的,我从你的衣着装扮去推断你这个人的信息,但当艾琳赤裸出现,他的分析无处下手。
海妖里出现的所有女性,都只有姓名,没有背景介绍,只有她们的姓名和职业归属。
作为一个女性被关注,人们首先看她是否受到男人追捧,是否有过什么风流韵事——人们并不在乎以讹传讹。雪莉到今天都被认为是财阀玩弄致死,王冰冰到今天还被口耳相传她是小三——消息的来源是随着消息传递时人人用以开头的那个“我在剧组/央视/韩国娱乐圈”的朋友。
人人都有这样一个朋友,没人追究他们具体样貌,也不在乎他是否存在。
七天的火之岛挑战中,我甚至没法在一刷时记清所有人的名字和脸。在这里,女性被模糊了她的性别所带来的桃色气息,被模糊了她是否秀丽的脸庞,被模糊了她过去所经历的谣言或荣誉,第一次,女性作为一个赤裸的干净的人,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除此之外,我更加偏爱的是这些女性在节目中作为人展现出来的性格特点——这些都和她们的职业所符合。
我非常厌恶弹幕和豆瓣点评中说的“最讨厌军人组她们违反规则还出尔反尔,消防组和运动员组就很磊落。”
从什么时候开始,女性的权谋被称为“心机深沉”、“为人狡诈”,男性的权谋被称为“乱世枭雄”、“运筹帷幄”和“兵不厌诈”。
从什么时候开始,温良恭俭让每一条都成为了女性头上的紧箍咒,脚上的缠足夜夜作痛,头顶的紧箍咒喋喋不休。
21世纪的今日,缠足早已离我们远去,新的道德却依旧束缚着女性的解放,和中世纪的束腰一样,禁锢着女人的自由。
军人组狡诈,消防员直率冲锋陷阵,运动员稳如泰山,警卫组思虑多谋,特技组身体轻盈,警察组实战经验丰富。
不同的竞技项目她们各有优势,每天的基地战也都展现着她们各自的职业特色。
所以是什么打动我呢?
是扛旗跨越泥潭时她们筋疲力尽却依旧高喊“今天是扛旗帜的好日子”,是生火竞技场的时候珉先恩别一个人砍完三十根木桩,是珉先咬着牙扛起高压水枪火光映在她眼睛里,是消防队长腰伤严重却依旧徒手撕开了木柴,是挖井的时候被到了几十公斤的土依旧淡定说我们会是第一,是姜姐大声地挑衅和戏弄对手,是消防队长不耐烦地说“真看不惯她们,赶紧灭掉”,是珉先接受后采的时候说她的灭火战略时眼睛亮晶晶像忽然缓和下来的大熊(太喜欢珉先啦,好不容易赢了经济战,顶了队长受伤的压力,一个人砍完柴还灭火,知道自己赢了以后嘴巴一瘪说太好了可以吃肉了,真的好憨厚哦)
她们会让我想起遥远的母亲,遥远的女性,那些在远古时期的贫瘠苍茫大地上奔跑狩猎的女人,野蛮,粗放,眼神凶狠,咒骂着划破脚底的岩石,在黑夜里高歌,举着手中简陋的工具,歌颂着生育自己的母亲,歌颂着给予食物的自然,歌颂着女人的坚韧和强大。她们绝不剪掉长发,绝不屈服于黑暗,绝不止步于奔腾汹涌的河流和险峻的峡谷,绝不降低自己高亢的声量。
她们,绝不是男人抽掉的肋骨,绝不是伊甸园中背锅的被诱惑者。
她们是wild woman,是母亲的savage daughter。
这才是女性最原始的力量。
当然更令我动容的是,还要中允许了女性的柔软、畏缩、哭泣,甚至对失败的一切负面情绪。
当攻下了军人的基地,兵分两路的恩别见到了喜晟,刚拔掉两个人旗帜的她跑过去说了句:“姐姐,我们赢了,我刚才很怕的其实。”
我在那一刻觉得动容——在所有人歌颂女性独立的今天,在所有人都逼着女性向男性看齐的今天,海妖允许了女性性格中被诟病的软弱和害怕。
其实从一开始这应该都是人性中被允许存在的特点,而不是什么缺陷,但千百年来,它作为不够强悍的无法武装自身的一项特点,被批量生产贴在女性身上,用于博取男性的怜爱——甚至时至今日都有无数男性自恋地认为,女性无意间展露的畏惧和弱势就是为了勾起他的保护欲。
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女性不应该被禁止流露脆弱,即便是大女主急迫需要的今天——至于男性么,我不在乎男性,我们所认可的男性也应该被允许展露脆弱的观点,主流男性依然将其视为娘们儿唧唧。我也无济于事。
我很庆幸。
我会永远记住最后败者离场时的眼泪和不甘,记住她们拥抱在一起喊着“大韩民国的女人最帅气
”,记住她们在胜利后的兴奋的叫声,尖锐,放肆,高亢,像利刃劈向禁锢女性已久的社会沉疴,劈向那一层层的厚玻璃,劈向那些在高位俯视的洋洋自得的男性。
海妖吟唱的地方,荒无人烟的火之岛上,永远留下这群savage daughter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