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的场面调度和镜头语言相当精彩:片中使用多次的近景和大远景的切换产生了极大的戏剧张力。例如振泰从湖中捞出高尔夫球杆并挥杆激起一串水花的近景,接下一个夜幕中整个高尔夫球场的大远景,振泰在画面中的位置小到刚好够辨认出四肢;母亲找律师无果后出门给振泰打电话的特写,接她行走在云雾缭绕的山脚下的田垄上的大远景,人物依旧小到只剩下移动的黑点。不知道奉俊昊是否怀着些许对人类的戏谑。
还有片头母亲舞蹈片段的提取也是巧妙的设计:一片荒草从中,母亲远远走来,似乎记起什么、又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她有些痛苦地跳起舞来。一直到母亲杀人那场戏,当她把房子烧掉后从树林中走出来,穿到一片荒草中,这一幕和片头相衔接时,观众才了解到真相——母亲的心情,以及她在想的究竟是什么。片头的舞蹈和表情一下勾起观众的好奇,引着他们探究下去、进入影片。
奉俊昊迷人的地方是,他的电影虽然是类型片,但并不单单是悬疑,如果只剩下悬疑是蛮无聊的。相反的,《母亲》不到结尾真相就大白了(
《杀人回忆》则是到结尾都没有一个真相)而这才是有趣之处:导演制造了那么多线索使观众以为儿子泰宇(陶俊)是无辜的,结果来了个大乌龙,儿子确实是凶手,只不过是因为关键词“白痴”被触发后才发生的意外。
那么当母亲知道了真相之后,她怎样消化,她怎么做下一步,才是关键。有点李沧东的感觉。当拾荒者说要报警时母亲拿扳手将其杀死,这样下意识的举动,也指明了母亲唯一的道路——她要向儿子一样遗忘,她要向振泰和社会一样弱肉强食。所以当她和糊涂警察去看望“凶手”——另一个智力障碍的男孩时,母亲问:“你双亲还在吗?”而后号啕大哭。警察们以为她终于见到“真凶”太过激动,而观众则知道她是因为找到新的替罪羊太多激动,同时心中存在的些许良知使她痛哭。
警察找泰宇当替罪羊草草结案,因为他是智力障碍者,母亲找喜憨儿当替罪羊换回自己的儿子,哪怕他是真凶,因为喜憨儿是没有双亲的智力障碍者。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