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卡夫卡笔下的格里高尔在某个清晨变成甲虫,而何立为则在某个寻常的清晨被宣布为“疯子”。当《变形记》里的虫鸣遇上精神病院的大门,我们突然发现,所谓“正常世界”不过是一面镜子,有人被镜中的倒影审判,有人则用“重活一次”的勇气撞向镜面。困住你的也会拯救你,“有病不丢人,该吃药就吃药,多多晒太阳,然后像野地里的草一样去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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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镜头走进挂着“精神康复院”牌子的建筑,仿佛走进了卡夫卡笔下的城堡。何立为被哥哥与父亲送进来的时候,带着惶恐和愤怒,心里一定听见了K先生初到城堡时的独白:“这里的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中,连空气都带着规章制度的铁锈味。”这里不过是另一个有门有窗,但无法走出去的世界,是城堡那永无止境的延宕和无望的变形而已。

钱钟书先生曾对门和窗作了有意思的描述:“有了门,我们可以出去;有了窗,我们可以不必出去。” 变成甲虫,亦或是困于精神康复医院,我们是否真正逃离樊笼,逃离被“正常”圈隔起来的围城,是否真正将生命力注入生活,是否真正看懂了窗里窗外的世界。甚至关于像是被刻在DNA里的本能——“逃离”也许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而撕破正常的伪装,承认自己和世界不一样,也可以不一样,不同频,承认自己是中秋晚会念出“独在异乡为异客”里的“异客”,就是围墙不攻自破的时刻。

何立为的遭遇是现代社会的残酷寓言,但影片最震撼的是,何立为没有沉沦,而是将个人抗争升华为集体行动。他带领"青春里"的病友们打破每一条禁令:当医院规定"禁止赌博",他们在桌上拍出一沓沓人民币;当医院规定"禁止喝酒",他们开怀畅饮;当医院规定"禁止谈恋爱",何立为与春夏饰演的林春春勇敢相拥。这些看似叛逆的行为,实则是对“正常”,对自由的庄严反抗。

《阳光照耀青春里》无处不投射出卡夫卡荒诞的世界。永远拿不到通行证的土地测量员,康复院里永远填不完的出院申请表,不需要逮捕令就能被剥夺的自由,用病历本上的潦草字迹书写的判决,处处都关上门上了锁。当影片中何立为收集证据,寻找证人,研读法律,攒够逃亡基金,他依然被视作“丧失理性的甲虫”。正如变成虫子的格里高尔拼命想解释自己仍是个人,却只换来家人砸向背壳的烂苹果。而当何立为举起“我是正常人”的鉴定书时,像k先生一样如愿以偿的时候,城堡却已消失在了晨雾中,世界也早已不是何立为想要回去的那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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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欣慰的是,《阳光照耀青春里》用天真和勇敢为我们刺破了荒谬,满满的生命力和爱生长出了新的希望。卡夫卡的世界里满是孤独和无助,而康复院满是烟花,浪漫和勇气。“每天凌晨四点半买早点”是何立为与春春用爱将反抗伪装成温顺的日常。康复院墙外盛开的野花,病友骑着摩托车“爆”出漫天爆米花都是充满生命力的温柔瞬间。

当何立为说出"其实我只想做一个正常人"时,画面却转向他打破常规的"疯狂"行为,这种反差恰恰证明:真正的正常,是有勇气直面自己的"不正常"。

当镜头掠过,春春将枯枝插进水泥地,幻想它长成森林;何立为菜市场记账的小本上的“空心菜6元一斤”,温柔得让人心头一软,或许真正的自由就是那些渺小的温柔挣脱日常的贫瘠飞出去的那一瞬间,并且记住它们,无论在哪,都用爱意和敢于反抗的勇气包裹周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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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画的小太阳画进了每一个观影人的心。“正常世界总在丈量我们疯了几公分,却不敢承认——他们的尺子早就生了锈。”当法律文书在风中碎成纸蝶,那群“不正常”的人正用摩托车轮碾出新世界的经纬线。保有“不正常”的勇气,去找回自我,找回生活的秩序,阳光终会照耀进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