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Eugene和Gladys第一次依偎一起时,对楼的“哲学家”邻居看着后者说Gladys让我想起了Spinoza,Spinoza是荷兰十七世纪的哲学家,本是一名犹太人,却因观点不同被驱逐出犹太社群,被视为异端。他的哲学主张“泛神论”,Deus sive Natura。上帝即自然。他强调人的自由、情感与理性统一,反对宗教权威对个体的束缚。在基督教传统中,他这种无神论者被视为异教徒。

邻居还提到Joy as a power of existence。什么意思呢? 我认为这里指喜悦不是短暂的情绪,而是生命持续存在、扩张、绽放的动力。用这句话来描述她,是在赋予她一种异端却高贵的生命力。她不需要外界救赎,无论是Eugene还是男情人,而是内在生成力量。

在“阿富汗日”,Eugene拿走了Balzac的书以及一个店长说的“阿富汗人很爱的唱片”;在河边和一个男性散步时她说想创造一个Eden from within; for a world of fraternity and sistership。除此之外,影片中还有一幕教堂的景,猜测应该是利摩日以天主教为主体教堂的圣艾蒂安主教座堂教堂。

Eden来源于《创世纪》,是基督教/犹太教传统的意象,在法国社会对应的是基督教文化背景下的乐园想象。fraternity and sistership即圣经中“弟兄姐妹”的概念。由此推测Eugénie 的宗教信仰应当是基督教下的天主教,或至少是生活在天主教文化框架下的世俗化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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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一个镜头印象很深刻,她在自己儿子生日那天给好友送了一件自己做的以黑色为主体红色为辅助的裙子,在帮Gladys试裙子的时候,Gladys在看镜子里的自己,而Eugene眼神包含柔情地看着Gladys。结合片中其他关于les的暗示,我一直以为她对这位好友不单单是简单的友情。所以她最终对Gladys的残忍行径非常令人措手不及。产生犯罪意图的导火索很浅显,就是自己送给好友的裙子未被好好珍惜。Spinoza曾在自己的《伦理学》一书中讲到“如果一个人开始憎恨他爱的对象,以至于他的爱完全熄灭了,那么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他对这对象的仇恨将比他从未爱过他时更大,他的仇恨将与他以前的爱的强度成正比。”当自体核心的爱已经被转化为报复的动机时,激情犯罪就成了她摧毁伤害自体的肇事者,以及试图修复自体的载体。

在Lanny这本小说里,我曾记下一句笔记“救赎不是基督教的博爱”。

那什么是基督教的博爱呢?应该是要求人去超越本能的爱(亲情、爱情、友情),追求一种神圣的爱。而后者根本上来说就是极端理想主义的幻想,是无法实现的。在社会普遍世俗化的当代,天主教强调的“仁爱、宽恕”越来越难与当代法国的世俗社会、移民问题、社会不平等相契合。基督教应该是处于一种逐渐衰落无法自洽这样的状态。但基督教徒走不出他们自己认定的这种“伪善”的博爱,而被他们否定的异教徒,这种被主流宗教视作“异端”的力量,反而真正介入并完成了“救赎”,成为了救世主的角色,完成了一种倒置。

两位女主正好映射了基督教信徒和异教徒之间的一种对立。很有意思。Eugene 对真善美极度渴求的“追求”其实是无法自洽的伪善,最后演变成杀戮。其实这不难想见,因为当“真善美”被升格为唯一的“神”,净化“杂质”就成了合理的暴力。

对个人的启发就是接受不完美,接受现实生活的无为和疯狂,否则容易偏执,走向歧路的同时还自圆其说。

还有几个有趣的点是

1、Eugene手法娴熟地不像第一回。她儿子一猜就猜到他妈在丢什么了估计也不是第一回面对他妈干这种事情。她儿子是黑瞳孔黑头发,而她是典型白人长相,结合她自己的社会身份和信仰,估计她儿子是领养的。

2、对面的邻居在Gladys出现之前都没见过她很开心过,她在和同伴散步时自称“自己知道自己的追求在他们眼里可能是笑话”。在最后镜头里处理完骨灰提醒同行穿上工作服时,也被对方嘀咕是pain(a bothersome annoying person; a source of unhappiness). 都暗示着她在这个社会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孤单的个体。她的价值观早已和主流社会格格不入,和她在pub上一个人跳的过时的舞蹈一样。

3、Gladys在扯掉她儿子口罩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怎么样,就算死亡也不会怎么样,it‘s alright.”。在真正被朋友伤害时她微笑坦然地面对死亡的来临。她对生命的坦然和允许一切的包容和Eugene“博爱”的信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处理在刻画出边缘群体内部连接的脆弱性的同时,对什么才是真正的博爱打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