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终的尾音重重地击中了我,在夏天之前。
这个夏天来到之前,意大利对我而言是三个部分。疫情前,疫情中,和疫情后。
我猜少有人第一次落地意大利的是那不勒斯机场——在费兰特热之前。北美的风潮掀起的HBO剧集还在制作中,我恍惚闯入的那个夏天充斥了没有树荫的千百年老城,烈日下最明媚的是Gelato柜台。Airbnb在主街旁,这边是Spanish Quarter,那边是Roma Quarter。这套公寓和我后来住过的许多套意大利的公寓很像,四五米的层高,冰凉的大理石地砖,夏日不带蝉鸣的燥热止步于阳台百叶门前。我望着小露台外教堂斑驳的穹顶出神——这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在后来几天的许多时刻浮现,后来看到北部的谁这样描述自己的国家,“只再有夏日的游客和雄伟的过往”。绯色火山落日,层层叠叠的地下城迷宫,除了总在街区深处撞见寡言乘凉的阿公阿婆外,Napoli于我似乎总不是当时当代。


费兰特,或者说《天才女友》剧集,赋予了我的Napoli记忆声色与冲撞。犹记得费兰特本人在采访中还回应道,作为两种相对独立的创作,剧集是很动人的呈现,是未曾预料。暴力,贫困,宗教,阶级,南北叙事,揣测与幻想,性别和桎梏,那些看似独属于Napoli的丑恶与辉煌,连同曾不再当作意大利旋律的刻绘,成为了更辽阔的语言。我想在欧洲整个春天看似遥遥无期的封锁中,第一季的剧带我重访了上一个夏天不足一周的停留,同其后置身于Firenze的对冲。鞭辟入里,毫不迟疑,是一种费兰特的语言。

未曾到访的好几个夏日构成是,读遍费兰特的书,MOMA放映修复的新浪潮光影,旧的新的地中海全球史,《局部》里大快朵颐的局部,和从左右手飞驰的巴洛克室内乐到歌剧与音乐剧的层层叠叠。意大利以一种更为张狂的风貌,仿佛在我心中敲打雕琢另一个花岗岩般的地下城。告别了原著阅读强迫症,在遗憾自己的意大利语水平仅限于抑扬顿挫地摸爬滚打同时,暗自庆幸陈英老师的恳切和字字斟酌。在许许多多个文献和报告的间隙里,距离发表多年,我读完了费兰特在《卫报》的专栏。果然无论在哪一个语言里,费兰特的铿锵,都会将语言重整秩序。
大部分人应该都难以说清对意大利的爱,因为这很复杂。每个人都可爱其中几个切面,而岩石上的城池们能够带给你的,便是这种移步换景,交相辉映。
我会均等地在每个夏天想念意大利的犄角旮旯,直到每个抵达意大利的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