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谌容,并不是因为她是梁天的妈妈,而是通过电影《人到中年》,通过陆文婷。

第一次知道裴多菲,并不是从书上,而是从电影《人到中年》,达式常朗诵的:“我愿意是急流……我愿意是废墟……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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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上映时,我才十二岁,电影引起了轰动。但当时初中二年级的我觉得,电影里除了潘虹摄人心魄的善良正直的美之外,其他围绕着陆文婷发生的一切都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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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bu及干bu家属的特殊待遇,付不起qian看病的农民,是工作骨干兢兢业业却不能晋级还得时时忍受guan僚的医生,需要领dao批条子才能用的救护车,马yei主yi老太太的跋扈,一点一滴恪尽职守燃烧生命举烛为人的医务工作者……这一切,难道不是从来就有的吗,还需要演个电影宣扬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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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也是医生,与电影里陆文婷的年纪相仿,都是那个年代里压力巨大的中年医生。那一代知识分子的单纯、赤诚、默默奉献,我再熟悉不过。

十二岁的我一直以为,我爸妈生来就是医生,我对他们的生活、职业、阶层、工作强度、困境和迷茫都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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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家住在医院旁边一个小小的房子里,我认为我们本来就应该住在那里;单位分房,我妈三次都让给了别人,她说x姨x叔还有xxx比我们家更困难,我觉得我妈让房很正常。

当年大家都没有电话,半夜三更总有医院的值班人员来大声敲门,不是告诉我爸有急诊得马上去医院,就是告诉我妈得赶紧去出诊。奶奶就搂着被弄醒的我和小弟,哄我俩再接着睡。我不觉得被打扰,我以为谁家夜里,爸妈都可能被叫走去工作。

第二天一早,在医院忙乎了半宿的爸妈回到家,洗把脸,吃口饭,又去上班。我也不觉得特别,我以为所有的医生就是白天晚上都上班,没什么不正常。

家里要是来了亲戚,我妈偶尔会出去借米;每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他们算计着花;我很少看到我妈买新衣服。我以为日子本来就应该这么过,生活就应该是勤勉克己的。

八十年代没有双休日,周日休息时,我爸早上起来,就去医院看他刚做完手术的患者,查看询问他们的术后情况,每个周末都如此,雷打不动。我以为所有的外科医生周末早上都要去医院看患者,医生工作加班加点随叫随到主动关心看望患者,理所当然……

太多的事了,我无法一一列举。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们真是清贫、疲惫、倔强、任劳任怨、温良恭俭让……

四十多年过去了,谌容去了,潘虹和陆文婷们也都老了……有些事变了,很多事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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