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莫·德尔·托罗导演的电影《水形物语》为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充满童话色彩的、“青蛙王子”式的爱情故事:哑女清洁工遇上了被囚禁的鱼人,二者相识、相通、相爱,哑女救出了鱼人,二者一同排除万难,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影片贯彻了托罗导演的魔幻现实主义暗色童话情调,于故事、叙事、调度、镜头、声音等多维度打造了一个鲜艳、另类的成人童话。笔者尝试借助女性主义、精神分析学、后现代主义等理论视域对电影文本再加观察,试论笔者眼中这一层标准童话躯壳之下的深层寓言——以爱为路径,以暴力为手段,方有望实现对现世具有诸多弊病的符号秩序的颠覆,以自然界尚且纯洁的“雌雄”覆盖人类社会被异化的“男女”,在新世界重建人人平等的新规则。
1、旧的符号体系导致主角们被社会边缘化
作者在电影中建构的主要角色均具有鲜明的所指,残疾人、清洁女工、同性恋、黑人、间谍等身份在现世符号体系中均处于权力结构的末端、社会的边缘;即便是珊农饰演的第一反派(实验室军方负责人),也身处危险的强权压制之下,虽战功累累从无败绩,但只要无法夺回实验品(鱼人)就将面临被将军处死的绝境。作者借由美苏冷战时期的美国社会背景,力图在电影世界中建构和还原一个映照现实的大他者,并将各类社会边缘性角色置于其中,以呈现这些人所经受的压迫、阉割与异化。旧的符号体系是影片戏剧发展的大前提,是因果叙事逻辑下那个作为批判与对照的丑陋的对象,是内化于光鲜亮丽的视听场景的罪恶之源。
2、“雌雄”作为重塑两性关系的契机
电影中,男女主(艾丽莎与鱼人)是现世符号秩序的叛逃者,艾丽莎的同性恋朋友、黑人朋友和苏联间谍只是二者的协助人,影片结尾男女主遁入水中相拥吻的情境则证明了男女主的叛逃成功,因此唯有艾丽莎与鱼人共为水下新世界的新符号秩序的建构者。男女两性关系作为现世男权社会的重要议题,自然成为作者和观者所要在电影中关照的重要对象。而艾丽莎与鱼人重塑两性关系天平的重要契机,就在于作者巧妙设置的人兽关系上。鱼人其本体非人,不入现世社会符号秩序范畴,不受菲勒斯的符号指征,这点在鱼人下体隐于平坦覆盖物的生理构造有所体现。因此鱼人不是男人,而只是一个雄性的类人生物,由此得以摆脱菲勒斯的符号枷锁,艾丽莎和鱼人的两性关系也得以摆脱男女范畴,代之以尚未被旧符号秩序污染的“雌雄”关系。这犹如在一张全新的白纸上重新书写两性关系,为两性符号秩序的重建开了个好头。
3、“爱”作为建构新平等秩序的唯一路径
作为一部爱情电影,爱始终是正派角色们行动与转变的核心内驱力:艾丽莎为爱营救鱼人,邻居吉尔斯、工友泽尔达、间谍罗伯特为爱施以援手,鱼人为爱清除反派、拯救女主。而爱在本片除了作为戏剧动力,更是艾丽莎与鱼人“雌雄联合”共建新符号秩序的动力机制与矫正机制。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认为爱是“通向真理的步骤”,因为真正的爱能够使人从差异性而非同一性的视角体验世界,并以其自有的方式产生关于差异的真理。简单来说,爱是一种建构真理的辩证法,爱是“最小单位的共产主义”。在电影中,艾丽莎与鱼人之爱不是性之爱,性本身也与爱无关,其二者的爱恰是巴迪欧所论述的能够建构真理的爱,也是此两性在水下世界共同建构新平等秩序的唯一路径。
这部电影以“青蛙王子”经典童话故事为基底,在童话之下则是一层理想主义的美好寓言。鱼人在接受“公主”爱之吻后,才真正从鱼到人确证了其社会性主体身份,才得以脱身于邪恶势力,重获身份与自由;艾丽莎同样地接受了鱼人之爱,最终复原了她那被大他者在幼年时期阉割的本体——不仅是那副鱼鳃所证实的鱼人后裔,更是她身为女性的原初无瑕的完整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