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邀的节目恍惚之间已经走到第八季了,还记得当时我第一次看到项飚提出的“消失的附近”的感慨,作为一名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毕业时独自一人到大城市打工,下班后回到水泥堆砌而成的合租房里关掉的不只是各自的房门,而是人与人之间最后的交流渠道。

但比起哲学,商业,艺术,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些展示真实生活中的人,我记得王宝强的真诚,记得李诞的入世,记得蔡皋的天真。可贵的地方在于他们在档节目里做到了真实,无论好坏,没啥不可谈的。正是这种真实的交流给人以力量。

01——活着,就是冲天一喊

陈年喜是一位矿场的爆破工,同时也是一位诗人。在矿场工作16年后,他因尘肺病而无法从事体力劳动,便以写诗出书为生。

在节目的开头,陈年喜回忆起第一次下矿亲眼看到工友遭遇意外去世的场景,他说下矿的地方在地下有八百米,大家在下地的时候都会保持沉默,没人开口说话,因为不知道这次下去会发生什么。

如果在地下有人喊拿被子包住,那指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一次他们下矿的时候刚好看到底下的人上来,罐里面的血这么高,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脚都没地方踏。这样的事情后来发生的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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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次骑着摩托车路过的时候边上都是以前工友的坟墓,路过这里,我会想到和他们以前一起聊天,一起喝酒的样子,仿佛他们没有离开过。

“我不大敢看自己的生活,它坚硬玄黑,有风镐的锐角,石头碰一碰都会流血”——《炸裂志》

没法想象16年的矿场生活究竟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和他一起的矿友们现在的生存现状又如何。

但联系自身,我讲讲我周围看到的农村老年现状,这个老年的群体是指60岁以上的人群,以女性为主,他们大多子女在外务工,或在县城买房,子女成家后最终还是选择在农村生活,找不到事干后,每天依然种菜,赶集时便挑到镇上卖,生活和消费习惯非常勤勉俭朴,只要还能自己干的事就全部一手包揽,如果身体有病痛的情况下不是恶劣到卧床不起那么活照样干,常年劳动年纪大了后一个不注意摔一跤便导致骨折,如果有伴侣在还能照顾,伴侣不在就需要子女接走每天照顾,晚年躺在床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情况也有很多,我的奶奶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也有老人家独自去偏僻一点的田地浇菜摔了一跤没人发现最后去世的情况也有,老年人身体有个病痛的一般都是自己忍着,不到实在受不了的情况不到医院看,想着节省子女的钱,最后癌症不肯治去世的也有,身体尚且还健康的每天的娱乐活动就是去找村里为数不多的老人聊聊天或者看看电视。年轻人除了过年过节基本不会回来。村子里的房子比人越来越多,空空落落的。

对比其他人,他在矿场煎熬的时候还有写作作为一个出口,能够说出来被看到已经是一种万幸,农民的苦与泪多的是埋藏在历史里,连一个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的。

每次出门散步的时候,我会时不时观察从我身旁走过的路人他们脸上的神态,大多时候两个小女孩走在一起总是说说笑笑,年轻一点带着小孩都是面无表情,老年人的脸上除了皮肤的老化,眼神里总透露出一股茫然感,或是恐惧,或是疲劳。特别是从事体力劳动居多的工人,风吹日晒下他们的眼神里有一股憋屈的怒气。我想那就是说不出来的怒吼积压在了身体的表面。

02——水银一般纯净的爱人

看到陈年喜的叙述时,大多时候我都觉得沉重,惋惜,感慨人生和命运的无常。节目里紧接着在采访陈年喜的爱人周书霞时,我则觉得惊叹,惊叹于她的伟大,她的智慧。

一个矿场工人的妻子,几乎独自抚养着儿子长大,时常担心着丈夫每次在外的安危,尤其是在自己亲弟弟在矿下出事后,我更是无法想象她过着怎样提心吊胆的生活。在整个采访中,霞出现的时间不长。

许知远问她,你觉得他现在出书得到一些关注后你会为他觉得骄傲吗?她说不会,她觉得夫妻就是完全平等的,不论贵贱,她只觉得这么些年,他都一直投入在上面,这也是应该的事情。

她还说,也有人问怕不怕他不要自己了之类的话,她说我一点也不担心,我从来没有在心里死心塌地的为谁保留这样一个位置。人这辈子该怎么样?该做什么?没有人能拦得住,该怎样就怎样。

出场的这几分钟里,这个女人的智慧在这几句话里便已经告诉大家。她自然平和,即使抱怨陈年喜生病了脾气不好时,也是边笑边打趣着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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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啊,如果能拥有你,我愿意没有自己。是谁把我们一起带到今天?让我们成为彼此的刀子和灯盏,我水银一般纯净的爱人,今夜我马放南山,绕开死亡。在白雪之上,为你写下绝世的诗行”——《爱人》

03——人像烟花一样散的满地都是

采访的最后是陈年喜的儿子,陈凯歌,他大学毕业后在外从事测绘工作,月工资三千,除掉房租一千,吃饭一千多,还剩几百用于日常开支,每月工资便所剩无几,他和父亲抱怨这就是在打白工,最后辞职回家,开了一间网店卖和父亲一起种的香菇。他说这样每月有些收入,当一个傻儿子能陪在父母身边就挺好了。许知远说他活在当下。

陈年喜说一个人,一辈子要走多少路,走什么样的路,并不由自己决定,有些路是欲望选的,有些路是鞭子选的,对于一些人,后一部分的路,更远更长。

这句话陈年喜在写的时候可能说的是他自己被鞭子选的人生,被一步又一步推动着走,但我更想套用在儿子的选择上,因为我觉得当下其实更没有选择。

我和他应该算的上是同龄人,在这三个人里,我最能代入的是他,我们这一代人好像我们通过网络知道的东西很多,能够在父母的积累下依靠自己去做出很多的尝试,但是在经济下行的环境里,在学历,专业,自己的眼界,认知,经验里,我们能做出什么选择呢?我能理解他面对父亲尘肺病的无奈,我同样想为我的家庭帮忙,想让父母不要那么辛苦,但除了陪伴,目前的我什么都做不到。

“身边的同龄人大多在外打工,有的走的很远,人,像烟花一样散的满地都是,不已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以世界的意志为转移。”——陈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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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大梦一场,我们能抓住的只有今天,正如脚下的泥土,踩下去才能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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