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教授用情色的植物学名词来测试女学生的反应,男性摄像师不相信女主的能力,但是却在女主反复请求之下把她当成一个听众,向她解释光源的重要性。女性被当成对刺激自动做出反射的机制,而不是可以提出判断、解释意义的主体。在他们眼中她们的反应更像是被动的、不需要倾听的,是那种传统父权制语境里被归为“容器”的身体——容纳、反射、承受,不被承认任何能动意义
被动的容器和被动的植物,贯穿了整个电影:
包括电影所设置的背景新冠病毒使得所有人相互隔离,个体的感受和体验都被迫向宏观的政策让步。我们不禁疑问:是什么导致了这强主体、弱主体的功利主义叙事?
而茵叶蒂把植物的微弱反应、无声等待和随着天气节律的存在放入镜头,挑战观众的感知习惯。寂静的朋友不是在简单地“记录”植物,而是在制造一种新的可观看性:让植物在视听经验中真正成为可被感知的主体。女学生、植物与影像自身在同一动作里说话——yes,they can react, same as you!
在茵叶蒂的电影里,女人决计不仅仅是“可供观看的女人”,植物也不仅仅是简单的事实类型。在一众男性视角下充满自我欺骗和居高临下的叙事中,寂静的朋友是如此让人耳目一新。父权的、男性的、现代科学的语言、技术和环境,一部分个体的感受和反应被忽略了,正如植物在人类中心的强权解释之下,被认为是低等、被动的、因此也是次要关注和探索的。
在我看来,在电影中引入植物的视角和对这部分群体的关注构成了一种一致性。
承认对“弱主体”同样具备反应的能力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放弃强弱的功利主义思考,这种思考本身就和结论一样充满了傲慢。在过去现代主义实现途径中,人类中心、男性中心、连同“一切都应当被量化、一切都可以被自由意志能动地决定”的神话也被同时构建。
借男摄影师之口,茵叶蒂道出了这种rigid、片段的测量世界框架和方法论多么脆弱。真正的感知并非总是可量化、可因果化的动作;很多反应是有机的、细微的、关系性(关系的而不是因果逻辑)的。电影把这些微小的被看见的可能性放到大银幕上——电影本身就是一种实验方法
通过把镜头从“人”“男性”移开,放弃对部分权力部分个体的聚焦,一如最开始tony教授在教室用传递不停的球为学生示范婴儿神奇的、发散的脑电波;世上已有的事实是如此多样,也是时候,向这男性化的、仪器死板的、政治化的现代化傲慢发出质疑了。
现代科学,大多数都是乏力且无用的,更快更大,这对于我们实际的生存焦虑有什么实在的益处?当我看到穿越三种时空的与植物有关的科学时,一种“这才是真正的科学”的想法马上袭击了我。打破现代工业中人类具备唯一的能动意义的神话,一切都必须重新得到审视,新的语言应当被发明;我们真正能做的,应该是像一颗银杏树一样继续无声的等待,一旦我们能摆出真正的平等姿态来进行对话,那么正如卡夫卡所说:你没有必要离开屋子。待在桌边听着就行。甚至听也不必听,等着就行;甚至等也不必等,只要保持沉默和孤独就行。大千世界会主动走来,由你揭去面具。它是非这样不可的。它会在你面前狂喜地扭动。
阿巴斯的电影用类似纪录片的手法探索现实与虚构的界限,我们说那是真正的电影。茵叶蒂又何尝不是用接近自然的视听语言为我们重新看清了感知和反应在个体和他者之上的作用,并且用她那让人耳目一新的女性主义的视角,向观众展现了一条全然清新和平等化的现代路径。
PS:2025/11/13金鸡观影,真的是让人大为震撼的一部电影,这部电影是那么新,那么好;以至于当我开始写影评的时候,我都为自己好像无形之中又采用了一种男性的语言展开评价而感到羞愧。 一部意义非凡的电影,并非所有人都能领受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在映后这么宝贵的交流机会,缠着导演一个劲地问人家对于梁朝伟裸戏的看法了… 愚蠢和落后一览无余
去人类中心、去男性中心,sensing和reaction的实验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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