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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海报

在朴赞郁这部电影中,树/植物无疑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作为意象的载体,它承载了导演对中年中产家庭无情的嘲讽。

在朴赞郁的镜头下,柳万洙的家庭无疑是故事的核心,家庭传承是这栋房子,他的房子外观像树,柳万洙自己喜欢植物,家院子里的那棵树,也是一个掩盖罪证的物理地点,而他则穿着园丁服,像一个园丁在不断修剪,照顾这个树(家庭)。树同样是纸张的来源,要有纸张必须要砍树,而作为砍树的人则必须要有“斧子”,所以一切故事就通顺了。

我们可以从园丁、斧头、肥料(根系)、树干、枝叶到虫蛀几个维度来解剖这棵家庭之树。

不得不拿着斧头的园丁

——当爱家庭成为核心,不得不做出选择

房(树)是中产阶级的终极图腾。为了保住这栋房子,柳万洙不惜一切代价。房子变成了囚禁万秀的牢笼,他为了支付房贷(维持阶级地位),为了维持孩子的大提琴课程,维持妻子的网球娱乐,他“无可奈何”成为园丁,保护家庭树。

园丁的逻辑:观众们一定会疑惑,一个老老实实的打工人,为什么能变成残忍的冷血杀手呢?园艺的核心是什么?是控制和筛选。为了让心爱的植物长好,必须拔除抢夺养分的杂草,剪掉多余的枝叶。

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具象化:柳万洙将这种“园艺逻辑”移植到了人类社会。在他眼中,就业市场就是一个有限的花盆,养分(职位)只够一棵树生存。他那句台词:“直到现在我一直在挖坑,现在我要种树了。”不仅是指物理上的种树,更是指他完成了对他人的“清理(挖坑埋尸)”,开始享受自己的“建设(入职种树)”。他的残忍并非源于恨,而是源于一种冷静的园艺维护——为了我的树能活,你们这些“杂草”必须死。

——从“制造文明”到“制造死亡”的逻辑闭环

柳万洙是造纸专家。

造纸的底层逻辑:要想得到纸(文明/金钱/简历),就必须先有纸浆;要想有纸浆,就必须先砍树;要想砍树,就必须用斧头。杀戮的工业化隐喻:在柳万洙潜意识里,他并没有把竞争对手当作同类,而是当作了“原材料”或“待砍伐的林木”。
斧具有了双重含义:既指被公司“裁员”,也指他为了重回造纸行业,必须拿起“斧头”去砍倒阻碍他的“树”(竞争对手)。这种“砍树造纸”的职业本能,消解了他杀人时的道德负担。对他来说,这只是一道必要的工序。为了得到那张名为“聘书”的纸,挥斧砍倒几棵树是符合工业逻辑的。

同类相食的“肥料”

——资本主义异化下的绝对工具理性

树木生长的基本逻辑是汲取养分。在电影中,为了让这棵代表“幸福家庭”的树活下去,他给树施了什么肥?

表象:他告诉家人,埋了一头猪。真相:他埋的是竞争对手的尸体。

这就是资本异化的极致体现。在万眼中,竞争对手不再是具有独立人格的“人”,而被异化为了“养料”。

工具理性:为了让我的树长高(保住阶级地位),必须掠夺土壤中的氮磷钾。如果土壤贫瘠(就业机会少),那么其他的树(竞争对手)就必须变成肥。零和博弈的具象化:中产阶级的生存不是共同繁荣,而是一场关于“生存空间”的掠夺。万秀的根系扎得越深,意味着他绞杀的同类越多。这棵树的每一次抽枝发芽,都伴随着地下深处的一声惨叫。树干:作为“输送管道”的父亲

——存在主义的空心化

柳万洙不仅是照顾这棵树的园丁,同样也是这个家庭之树内在的“树干”,是这棵树的主干。他负责支撑树冠,并把地下的养分(金钱/地位)输送上去。

深度解析:

本质的丧失:萨特说“存在先于本质”,但柳万洙却陷入了“功能先于存在”的陷阱。他把自己彻底物化为一个“输送管道”。如果不能输送养分(失业),这截树干就毫无意义,可以直接砍掉(自杀或被家庭抛弃)。空心的树干:万秀看似强壮、冷酷,实则内心已经完全掏空。他没有个人喜好,没有道德判断,他只是一个机械的泵。他在杀人时的麻木,正是因为他作为一个“人”的部分已经坏死,只剩下作为一个“供养者”的功能在运转。枝叶:光合作用下的“无知”

——平庸之恶的共生关系

妻子和儿女是树冠上的枝叶和花朵。他们沐浴在阳光下,展现着家庭的美好(大提琴声、漂亮的舞鞋、网球、温馨的晚餐)。

选择性失明的光合作用:枝叶看似无辜,只要阳光(体面),不问根系(来源)。妻子那句“白纸也是两个人抬得轻”,实际上是在说:“只要你能把养分运上来,我就帮你扶住这截树干,假装看不见根底下的血,会配合(色诱),来达到全家利益最大化。女儿在结尾拉起大提琴,那是这棵树开出的最妖艳的“花”。花朵越鲜艳,证明地底下的“尸肥”越充足。寄生性的纯真:这个家庭的温馨氛围,本质上是对暴力的寄生。他们吸收着由父亲转化过的血腥养分,将其代谢为一种名为“中产阶级教养”的物质。这种“纯真”是建立在对他人的残忍之上的。虫蛀:系统性的虚无

——来自未来的审判

影片结尾,万秀看着那棵树,说了一句极具宿命感的话:“虫子正在活活吃掉它。”

这是全片最令人绝望的隐喻。万秀以为杀光了竞争对手,这棵树就能长青。但他错了。

自然的复仇:柳万洙试图用“非自然”的手段(杀人)来维持“自然”的生长(家庭),这本身就是悖论。虫子代表了自然的熵增,无论你怎么修剪、施肥,系统内部的腐烂是无法停止的。AI与黑灯工厂:新的工厂不需要人,不需要光(光合作用)。这意味着整个生态系统变了。万秀拼命维护的这棵“碳基生物之树”(传统的人类家庭/劳动力),在硅基的“黑灯时代”里,本身就是过时的产物。无解的西西弗斯:那些“虫子”不仅仅是内心的愧疚,更是时代的腐蚀。万秀用尽全力(杀人)去抵抗自然规律(裁员/淘汰),结果发现,他拼命保住的这棵树,早已从内部开始腐烂。虫子吃掉树,就像AI取代工人,是不可逆转的熵增。一棵名为“无可奈何”的盆景

结合官方海报和植物意象,我们可以断定: 万秀把自己的人生修剪成了一盆完美的盆景:

扭曲:为了符合社会审美(成功学),它被铁丝强行扭曲。受限:它被困在名为“房贷”的狭小花盆里,根系无法自由伸展,只能向下吞噬同类。观赏性: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被看”(Instagram上的展示、邻居的羡慕)。

万秀以为自己是修剪枝叶的园丁,殊不知,他自己也不过是这盆景中,一段被资本修剪得奇形怪状的枯木。

以上仅是我一些粗略的想法,欢迎各位评论区讨论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