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伟强+庄文强=《无间道》系列
郭在容+全智贤=《我的野蛮女友》系列
刘伟强+庄文强+郭在容+全智贤≈《无间女友》=《雏菊》
郭在容+郑雨盛=《永失我爱》
《雏菊》是一个错位到底的故事,说它是纯爱片,它在最后三分钟又来了一场港式枪战;说它是黑帮片,偏偏在两个小时的导演剪辑版里,爱情主线占了117分钟;说它是爱情片,男一是杀手男二是警察;说它是警匪片,兄弟情又没到《英雄本色》那个浓度,还不如Boss和杀手有点说不清的惺惺相惜;说它是英雄片,爱情又占据了故事主线;说它是爱情片,女主角没和男一男二任何一个人谈恋爱。男一男二倒都爱她,又都没和她恋爱,就是三个人的暗恋故事。


这部电影吸引我地方恰恰就在这里,三个人的错位形成了一种结构美学,三角形的结构是最牢固的,因此电影的前三分之二就优雅的好看着,一旦一个人踏出,离开他的站位,这个稳定结构马上就被打破,形象的说法叫“搓”,这一搓,剧情就滑脱了。到1:28分时男二死了,三角平衡打破,女主角和男一就到了分裂的边缘。



这里的人物关系设计得很巧妙,男一是杀手,男二是警察,但警察的侦破对象不是杀手,而是贩毒集团,两个人并不是敌对关系,只是因为各自的身份,致使两人一先一后出现在姑娘身边,这是第一次“搓”;等到姑娘因警察执行任务被误伤导致失声,警察回韩国,杀手出现在姑娘身边,这是第二次“搓”;到警察死后姑娘封闭自己,又因探长的话引起姑娘的疑心,和杀手当面对质,这是第三次“搓”;一搓再搓,一错再错,到这个地步,怎么也挽回不了了。搓得太远,错位得太厉害,神仙也救不活。最后姑娘死去,杀手也被Boss干掉。三个人团灭。一出爱情剧,爱情中的三个人都死了,这才叫意难平啊。

这样一个人物关系和故事架构,真正是写《无间道》的编剧才写得出来的,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巧妙感,看的时候只觉得造化弄人,但却是精密设计的结果,是由身份引起的误会,这在逻辑上是通顺的。联想一下导演刘伟强和编剧之一麦文强都是香港人,对港式喜剧和粤剧戏剧理论都精通,便不难看出这样的人物关系和设定是有明显的戏剧舞台化风格,这种戏剧式的人物张力是港剧最擅长的,把人设一定,半部戏就站住了。

但这个故事有个最大的毛病,是对姑娘内心的刻画不足。这也是男作者男编剧的通病,他们笔下的女性形象通常扁平,要么负责美,成为男主角意淫的对象,要么负责善良,安抚男主角受伤的过往。早期韩国最爱拍这种纯爱片,有情人不能成双,无限惆怅。
这是2006年,2004年《野蛮师姐》上映,200万的损益点,票房220万,比起前一部《我的野蛮女友》116万的损益点,488万的票房,那是大大不如。猜想郭在容导演想和全智贤再合作一部纯爱电影,改变她的野蛮形象,让全智贤成为爱情剧女王。这个时候香港电影《无间道》系列横扫全球,连好莱坞都请了刘伟强和麦文强去,《无间道》改编成了《无间风云》,男主角是小李子。二强联手,风头一时无两。郭在容导演便请了麦文强和他一起编剧了这部纯爱片,再请刘伟强执导,于是出来了这样一部《无间爱情》。

这几个人,每个人的风格都那么突出,很难水乳交融。《无间道》系列的女性角色只是男人的背景,对女主角的刻画就落在郭在容身上。郭在容的女主角一向负责遥远。在《假如爱有天意》里宋珠熙对吴俊河而言是高不可攀,尹智慧对吴尚民而言是若即若离,在《野蛮女友》里同样遥不可及。她为什么这么野蛮霸道不讲理,把男主角耍得团团转,谜底要到影片最后五分钟才揭晓。然后过了三年,把一个淑女变得野蛮的原因再讲一遍。这就有了风靡全亚洲的《我的野蛮女友》和续集《野蛮师姐》,这两部电影,直接把全智贤捧成韩流明星。
这回郭在容让全智贤继续疏离,让她神情哀伤,让她封闭内向,甚至让她眼神不好,再加不会说话,让她只是一个美丽的象征,往花田一坐,就让杀手动了心,再往广场一坐,就让警察送了命。警察对姑娘了解多少呢?很少很少,姑娘只是给他画了两幅素描画,警察甚至没在看姑娘,他借姑娘作掩护,在监视疑犯。

杀手又对姑娘了解多少呢?开始是远远地观察继而产生爱慕,两人没有说过话,后来姑娘失了声,两人连交谈都不曾有过。姑娘对杀手而言,同样只是画境中的人像。

这里是在让观众爱上姑娘,相信姑娘和警察互相动了心。姑娘只要美就足够了,这份美,是让观众去爱慕的。银幕上的姑娘,对观众而言,同样是遥远。

故事中这姑娘二十五岁了,对爱情无限向往,她的画作里不是花就是风景,没有人物。人物是人家付钱向她购买素描,十分钟钱货两清,风过无痕。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她并不观察身边的人,她如果留心一下身边,就能发现杀手早就出现在她的身边。好几次他们擦肩而过,杀手是刻意,她是浑不在意。她生活在自己营造的浪漫悲伤氛围里,爱的是爱情本身,当警察先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爱上了他,以为他就是那个送她雏菊的人,等到发现一直以来在她身边关心她爱护她保护她的人是杀手,她又马上把对警察的爱说扔下就扔下了。以至于整部电影更像是一出“游花园”,从一个少女独处闺中幻想爱情开始,一个男人进入她的梦境,这个男人是柳梦梅、还是梅梦柳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是爱情的载体。

姑娘先是睁眼瞎,看不见杀手就在她身周,从没离开过她;后来又失声,讲不出话。编剧大概是想借两个设置来告诉观众,爱情是盲目的,你以为是爱情,其实不过是假象。同样一段暗恋故事,由三个人来讲,每个人拿着自己的那一片拼图,放在一起,才是整个故事的全貌。




于是我看到故事结构是麦文强式的穿插嵌套,女主角的人设是郭在容式的唯美入画。在这部电影里郭在容给全智贤改了人设,这个姑娘没有一点野蛮痕迹,有的是《触不到的恋人》的凄婉和《假如爱有天意》的伤感。影片到1:52分时沉郁悲怆的背景音乐《被掩藏的爱》变了,变成了忧伤舒缓深情的乐章,这是《假如爱有天意》的主题曲《对你越爱越深》,“晚霞映红的山坡上,你正注视着我。无须表露我的心意,你就已经明了。”《Daisy》不过是重填了歌词:“我一生梦想着的爱,如今距我这样近。但我所能做的,却只是无声地注视你。”




不是我要强行ky《假如爱有天意》,是编剧和导演硬塞进来的素材:


这时杀手抱着姑娘痛哭的模样,真真切切是崔哲洙的悲伤。那真的是永失我爱。

这个剧一番是全智贤,二番郑雨盛,三番李成宰,有刘伟强的面子,邀请了姜大卫加盟演杀手郑雨盛的Boss,再加上《卑劣的街头》里的老大黄会长千虎珍演警察李成宰的上司探长,各路人马到齐,远赴阿姆斯特丹取景,票房102万,损益点330万,血本无归。

纵观全智贤从影二十年里拍的十部电影,前十年八部电影,只有两部《野蛮女友》票房过了损益点,这全是郭在容的功劳。全智贤以文艺片起家,但从来不是爱情片大咖,两部《野蛮女友》电影是耍宝,2013年的电视剧《星你》还是耍宝犯二。她长了一张文艺片的脸,骨子里却有一股狠劲,时不时就从眼神里闪出一丝杀气,让人在爱情片的温柔气氛中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导演一定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锋芒和冷酷,到2015年的《暗杀》以她为主角组团,一众男星围绕着她让她一人耍帅耍酷。是这部过千万票房的电影让她在电影界有一席之地,在韩国,由女角担纲头番的千万级别电影很少,是这部电影让她跻身女神之位。

全智贤不是演技派,她的两部纯爱电影《触不到的恋人》和《雏菊》中的形象没什么区别,《雏菊》里还多了三分凌厉,这让她的形象前后不那么统一。一开始她是大大咧咧的,片子里用一个小细节来表现。身为古董店老板的孙女,在店里拂拭灰尘,居然两次差点把古董摔在地上。是先有了这样的铺垫,才有后面对杀手漫不经心的忽略。

甚至连片名,准确说来都是一种错位。电影名字叫《雏菊》,英文片名是《Daisy》。Daisy固然是英语里对一切小菊花的统称,就像Rose都是玫瑰,但片子里出现的却是滨菊Leucanthemum vulgare Lam.,而非雏菊Bellis perennis L.这个物种。



我为什么对滨菊这么熟悉呢,因为我去年至少种了有三分地的滨菊,这是今年4月拍的视频:
https://weibo.com/tv/show/1034:4761373054533690?from=old_pc_videosh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