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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歌》中第二句:“我是沙仑的玫瑰,我是谷中的百合。”纽兰送给艾伦象征爱情的玫瑰,送给梅象征纯洁的百合。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三角形的,寂寞的形状,人世间最为恒久本质的隐喻。戏剧是当时上流社会主要的消遣方式,影片借助戏剧,烘托出不少社交场中的主人公被压抑的情感。纽兰去海边寻找艾伦那一幕很令我动容。纽兰在心里对自己许愿,只要在港口的船只抵达灯塔前艾伦回过头,他便允许自己走上前去。然而艾伦刻意没有回头,于是纽兰转身离去,却在次日迫不及待去更远的地方觅她。就是这一细节、情结,却最能洞见纽兰感情观最为致命的弱点。影片的结尾,在过世的梅遗嘱的牵引下,苍老的纽兰来到欧洲,在艾伦寓所楼下望向窗台,年轻的艾伦在海边回头的幻影从他眼前随海浪泛涌而逝,他再次转身离去。

电影铺陈的背景为十九世纪的纽约上流社会当时最有势力的两大家族的联姻:明戈特家族娴静高雅的闺秀梅与卢顿家族的纽兰。梅远嫁欧洲的表姐艾伦因丈夫放浪的丑闻欲与其离婚,回到纽约,准备开展一种全新的生活。身为律师的纽兰义不容辞地担任起艾伦的离婚代理,极尽所能地为其出谋划策,既对艾伦不幸的婚姻充满同情,又被她自由奔放的性情深深吸引。艾伦被纽兰的正义感所打动,并且对他充满感激。二人之间暗生情愫,在欲望被彻底触发之后,艾伦在现实的压力下作出不得不回到欧洲伯爵的身边的决定,纽兰因此情感备受打击,强烈催促梅向祖母提出尽快完婚的请求。

而这部拍摄耗时七年之久的电影,是由马丁.斯科塞斯改编自美国20世纪荣获普利策文学奖的女作家伊迪斯.华顿的作品《纯真年代》。而小说内在的主题情绪皆源自她不幸的爱情生活。23岁的伊迪斯嫁给大她12岁患有精神疾病的丈夫,她苦心将这段婚姻经营了28年之久,直至因其丈夫特迪.华顿精神崩溃才宣告终结。在漫长的婚姻生活中,丈夫完全不理会她的精神生活,就在枕边人完全无视她灵魂出口的这段时期,她也笔耕不辍地出版了很多关于园艺与游记的佳作却都与文学无涉。直到43岁时写就《欢乐之家》,之后邂逅美国记者富勒.莫勒顿,二人之间展开一段火热但只为期两年的书信往来,之后迎来对她一直忽冷忽热的莫勒顿的背叛,她强烈要求莫勒顿退还书信,但他终未归还。伊迪斯在晚年的自传中对这段恋情只字未提,然而却在1980年,随着被拍卖的书信,才坐实了这段惨烈的爱情。这或许才是《纯真年代》在她58岁才出版的原因,她在挫败的爱情废墟中需要数载岁月星辰进行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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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图的那张海报,想起《巴别塔之犬》中的那句“想念我穿白纱的妻子”,因为这张海报中的梅也穿着结婚礼服。影片中讲,当时的纽约时兴新婚几年的新娘都穿结婚礼服参与社交,但是自从欧洲回来,梅一直都没有穿过,她向来是将循规蹈矩视为获得内心平静与秩序感的源泉。梅的结婚礼服,与纽兰佩戴的星花玉兰,同样有着重返纯真的象征。以及我之前所发现的,纽兰情感观中的致命弱点,也使我想到格林《问题的核心》中的那句话:“只有真正用心高贵的人才犯这种错。”我的理解是,当一个人将自己的致命弱点,毫不掩饰地袒露给另一个人,那个曾经的弱点、缺陷,就会化为真正纯粹的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