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默夫婦 (1979)8.51979 / 美國 / 劇情 家庭 / 羅伯特·本頓 / 達斯汀·霍夫曼 梅麗爾·斯特裡普
提及《克萊默夫婦》,影史上最經典的家庭片之一,家庭與女性解放的纏結常常被一再玩味,然而縱使暫時跳脫出這個話題正新鮮炙熱的時代背景,在當下跨越40年回看,影片對距離感的塑造和拿捏依然不可謂不精準——無論是人物之間抑或是人物與觀衆之間。
克萊默先生與克萊默夫人的出場從劇作上說形式類似,甚至可以說是對稱的,在對話中各鋪陳了一組人物關系并給出一個關鍵信息點。然而夫人的部分中景别以特寫和中景為主、以紅色的台燈作為光源,先生的部分中以中景和全景為主、不管是窗外映入或是二人步行經過的燈光都是綠色或藍色的,景别和色調的差距拉開了不同的心理距離。這裡給出夫人即将離去這個信息的方式是在孩子回應“早上見”時特寫笑容的消失,聯系心理距離可以預想觀衆在感官上順滑地先入為主地接受并理解了夫人将要離去的行為。緊接着在延宕過後先生的特寫和夫人的中景對比又讓觀衆更貼近先生的那種驚愕感。
正片五分鐘不到,導演即先後傳達了對兩個人物的同情,奠定全片的這種情緒,正如黑格爾對悲劇的定義:“沒有人有錯,所有人都為自己的正确付出了代價。”
第一次矛盾爆發運用了相當多的空間技巧建立人物間的隔離感。電梯裡與電梯外的走廊、打電話時的門框、和瑪格麗特争吵時相隔的門闆——其實瑪格麗特是夫人的一次投影,如此清晰到近乎殘酷地展現出每日共同生活的夫婦間如此遙遠的距離。
最經典的做早餐橋段,鍋滋滋作響的聲音貫穿了父親與觀衆的焦慮。可以看到父親在面對兒子時的表現特點是越是心裡焦慮越是笑得開心,心理與表現的巨大反差形成了很強的張力。同樣利用聲音的還有接下來的電話鈴聲,鈴聲足足響了17秒,在靜态停滞的家庭空間和不停看表的先生之間牽起了微弱悲憫的聯系。
接下來父親給兒子讀母親離去寄來的信時,兒子到後面調大了電視音量,說:“我不在乎。”其實這同父親的笑容以及接下來在一種很歡樂的背景音樂中收拾東西一樣,揭示了另一種“距離”——人物和世界的距離以及和自己内心的距離。沒有什麼可以真正穿透這種距離,但是真誠和愛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抵達一種和解,就像那個夜晚父親咽下酒回到兒子床前,面對他的委屈終于把一切說出口。
而談到如片名《克萊默夫婦》二人的和解——盡管那時已不是夫婦了,要來到法庭上。一邊是試圖掙脫身份的痛苦枷鎖尋求自由的母親,一邊是試圖兩頭照顧狼狽不堪不肯放棄的父親。随着景框的推進我們逐漸沉浸在他們的情感裡,而律師的诘問在作為節奏的韻律之外讓觀衆感受到壓力。但無論如何,他們理解了彼此。克萊默先生搖頭時那種悲傷憤怒與無助之間的心意相通直擊多少人的心靈。或許當今許多田園女權看到這個片段才能接受父權社會是對兩性同時壓迫,或許不會。
第二次的做早餐片段和第一次形成鮮明對比。他們沒有說話,但是眼神交流間是滿滿的默契。影片最後和解的合家歡結局過于理想主義,但無論結局如何,這個故事終于或多或少地穿透了家庭或個人中一種無法言說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