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好萊塢電影《泰坦尼克号》是一出悲劇,影片中凄美的愛情故事、人與自然災害的搏鬥、人們面對死亡時的人性光輝等都給觀衆帶來強烈的審美體驗。本文從悲劇美産生的原因、悲劇美的情節以及藝術效果三個層面分析電影《泰坦尼克号》的美學價值。一、悲劇的根本原因——命運

悲劇從來就有着不可抗拒的宿命性。泰坦尼克号沉沒的悲劇,不是出于海難本身,而是由于人的行動,即工業革命時代下人們對技術的過分自信以及上流社會人們的虛榮心。而這些過失,歸根結底是背後的不可抗拒的超自然力量,即命運,它是悲劇的根本因素。正如《俄狄浦斯》,主人公俄狄浦斯深受命運捉弄,雖然極力反抗卻始終未能擺脫命運的魔掌。同樣,《泰坦尼克号》中的男女主角傑克和露絲短暫相遇,怦然心動,一場冥冥之中的災難讓他們永遠失去彼此,這是命運使然,無法抗拒。

朱光潛在《悲劇心理學》中說:“有人把悲劇快感的原因歸結為安全感,盧克萊修說,當風浪搏擊的時候,從海岸上觀看别人的痛楚是一種快樂。不過他又說,這不是因為我們對别人的不幸感到快樂,而是因為我們慶幸自己逃脫了類似的災難。”的确,觀衆可能會覺得當時這艘船上的人命不好,而又暗自慶幸自己不在那艘船上,這是一種心理矛盾。在這種矛盾中,觀衆的内心會産生悲劇感,對船上的人表示同情,這種悲劇感綁住了我們,壓倒了我們。在悲劇感中,這是命運的力量,在這一雙無形的不可逆的手面前,這對戀人即使生死不渝,他們的愛情在災難面前也是不堪一擊。若是喜劇收場,二人逃離了大海,安居樂業,或許就會少很多人會被他們震撼,為他們流淚。愛情的永恒性與命運的必然性交織,使《泰坦尼克号》成為一出成功悲劇。

二、悲劇的内在靈魂——情節

亞裡士多德認為,情節是悲劇的靈魂。《泰坦尼克号》的悲劇美,離不開它情節的整一性,事件的連貫性和合理性。

電影以年老露絲開頭,采取倒叙的方式,将觀衆引入情節之中,故事的展開,随着台詞娓娓道來。中間部分是露絲和傑克的相愛經曆,帶有唯美色彩。故事的高潮是泰坦尼克号遇險到沉沒的過程,一切美好成為過眼煙雲,電影的悲劇情感體驗達到頂峰。慌亂的逃生場面過後,海面異常安靜,動靜效果對比強烈。漆黑恐怖的氛圍中,出現手電筒的亮光,這是希望的象征,露絲在愛的信念支撐下得救。整個故事情節起承轉合自然、生動,時刻牽引着觀衆的心。用亞裡士多德的話來說,“事件的結合要嚴密到這樣一種程度,以緻若是挪動或删減其中的任何一部分就會使整體松裂和脫節。”

情節中的過渡設計對于表現悲劇起了重要作用。在人物刻畫上,由“人的美”過渡到人格美。男女主角都是俊男靓女,舉止談吐優雅又富有内涵,就連底層代表傑克也是常說出來讓現代人醍醐灌頂的話,泰坦尼克上的人穿着優雅,氣質良好,教養良好,從這些服飾布置上就帶給人一種奢華美的享受。但是電影沒有止步于外在美。傑克窮困卻積極樂觀,堅持自己的夢想,富有浪漫主義精神,而露絲也具有獨立的反叛精神,堅強而執着的堅守着自己的愛情。兩人都敢于努力沖破樊籠向前,他們都被賦予了高尚的品質,高貴的靈魂,即達到了内外的統一。在故事發展上,這種過渡式的展開方式達到“步步驚心”的美學效果。海難與愛情共同向前推進,逐漸到高潮與尾聲,愛情剛剛華麗轉身,觀衆終于為露絲的一句話“等船靠了岸,我跟你走”喘口氣的時候,海難也就即時來臨。每一個觀衆都在跟着劇情預測着即将發生的事情,一種不祥的情調已經開始籠罩着每個人的心,悲劇性因此也就進入更深刻的階段——愛情與死亡之間的升華。災難為死亡提供了契機,死亡又為愛情證明了永恒。愛情故事的落幕與豪華巨輪的淹沒使悲劇性同時升華。

情節上的沖突設計引發觀衆對于悲劇性的思考。《泰坦尼克号》以人與自然的沖突,不同階級的沖突,人性之間善惡的沖突支撐起自身的悲劇内核。如果說人與自然的沖突是悲劇發生的原因,人性善惡的沖突是悲劇的教育意義,那麼不同階級之間的沖突,則反映了當時整個社會,為悲劇增添了真實性和社會美。船上的乘客的生活可以說是當時社會的縮影,不同階級的人以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在船上生活着。從富人的頭等艙到窮人的三等艙,每一個區域都有各自的生活模式,就像在城市中的富人區和窮人區一樣。反面人物形象代表——卡爾和洛夫喬伊,兩個“壞人的悲劇”展現出工業社會中上層階級的浮誇,各自看似文質彬彬,實際道貌岸然。影片中借傑克之口道出了他們的虛僞:“他們愛錢,所以假裝你擁有一座金礦,你就是他們眼中上流社會的人了。”《泰坦尼克号》在某種程度上也表現出了女性權益與男權社會之間的沖突。不同于其他的富家女,露絲反感上流男權社會的頤指氣使,對其交流的金錢、權利,相互标榜極為反感,“表面上看來我像是大家閨秀,然而内心卻在呐喊”則是她對上流社會腐敗昏庸生活的反抗理念。她不願聽從母親的勸告,為了維持體面的貴族生活而嫁給卡爾,反而被傑克這個出身底層的小人物的善良淳樸與藝術家情懷所打動。“和海洋之星一同所在保險櫃裡”和“這是莫奈的畫”,顯然情感的共鳴和價值觀的共通是影響露絲愛情選擇的首要因素,這是女性獨立意識的萌發。

三、悲劇的藝術效果——淨化

在亞裡士多德看來,“悲劇摹仿的不僅是一個完整的行動,而且是能引發恐懼和憐憫的事件”。憐憫和恐懼之所以産生,是因為“憐憫的對象是遭受了不該遭受之不幸的人,而恐懼的産生是因為遭受不幸者是和我們一樣的人。”悲劇本身,能夠喚起觀衆的審美情感,即憐憫和同情,在這種審美情感的支配下,悲劇作品與觀衆的審美心理處于契合狀态,觀衆看的不是别人的悲劇,而是自己的悲劇,他們在悲劇作品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把自身的思想感情投射到作品中。

“苦難是指毀滅性的或包含痛苦的行動,”它更能引發憐憫和恐懼。電影開頭,豪華遊輪“人定勝天”的氣魄,俨然一位航海英雄的模樣。由于人為的過失,巨輪帶來了災難性後果——死亡。由苦難引發的“憐憫”和“恐懼”的審美情感,最終要達到“淨化”的藝術效果,也就是呼喚“真善美”。這種審美情感和藝術效果的表達主要依托悲劇主人公。悲劇主人公往往具有偉大的、善良的或值得肯定的品質,因此當他們在悲劇中遭難後,我們會愛其品質,但又同情其不幸的遭遇。正因為悲劇的主人公是與我們一樣的人,所以當他們身處厄運時,我們總會不由自主地害怕這樣的災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感同身受的恐怖就必然引起對于主人公的憐憫——這種憐憫其實就是一種自憐,是在對悲劇主人公的憐憫中看到自身的可憐。”也就是說,我們在他者的苦難看到了自己的可憐,這種“自憐”不是單純的審美主體的内心狀态,而是和悲劇作品結合在一起的審美反應。

憐憫之情在某種程度上有道德教化的作用,因為我們從悲劇中看到善良的主人公因為種種原因受到傷害和折磨時,我們會很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自身,每個人都害怕悲慘的遭降臨到自己身上,因此擔心自身安危而産生恐懼之情。這種恐懼之情卻有利于緩和現實中的負面情緒,進而将這些情緒達到“淨化”,使人冷靜地認識現實社會和人性的善惡。或許,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類任憑人性淳善從手中滑落。在悲劇發生之時,巨輪混亂之際。人性的善與惡展現出來。上流社會的冷漠與下層階級的衆志成城形成對比。影片中如蒸籠般的鍋爐車間,逃難時一等艙優先,金錢與生命的交易,種種這些已經抽離出來的東西,都是對社會現實赤裸裸的揭示。對一幕幕反面社會現實的反擊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對“真善美”的身心膜拜。當船員邁達特将鈔票摔在地上時,觀衆的心靈為之一震。金錢與自私在善良淳樸的人們面前一文不值,“你的錢救不了你!往後退”。本以為金錢能夠買到一切的卡爾臉上的無辜,甚至最終産生世道變了的懷疑就是對觀衆心靈的洗禮。尤其是在巨輪要傾覆的一刹那,衆多船員仍然一絲不苟地為乘客提供救生船,這些忠于職守的船員們沒有一個臨陣脫逃。這種高尚的品質,感動着衆多的觀衆。與此同時,《泰坦尼克号》也在巨輪傾覆的過程中,重點拍攝了甲闆上的演奏樂隊,樂手們互相祝福之後又堅定回頭,依舊站在甲闆上彈奏它們的樂曲,仿佛是向死亡告别;平靜的母親懷抱自己的嬰孩在搖籃曲之中悄然入睡;虔誠的牧師帶領教徒們向上帝祈禱……通過不同人物的舉動、對話等進行鮮明的對比,更能傳遞給大衆“人性至上”、“真善美至上”的悲劇之美。

小結:電影《泰坦尼克号》講述的是一個關于勇氣、愛情、犧牲的故事,它的主題是人類十分需要而又共同追求的東西——愛,它緊緊抓住了觀衆内心的期待和審美需求,帶給觀衆的,不僅僅是一場單純的悲劇眼淚,而是融合了觀衆審美心理與思想感情的評價體系和道德因素,在這種契合的審美狀态下,社會價值和藝術價值高度統一。

參考文獻:

[1]《詩學》亞裡士多德

[2]《美學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