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香港電影,王家衛是必不可少的。作為二十世紀末最出色的導演之一,他拍攝了《花樣年華》、《春光乍洩》、《阿飛正傳》、《東邪西毒》、《重慶森林》等多部經典電影。其中,《春光乍洩》這部影片入圍了第五十屆戛納國際電影節正式競賽單元,王家衛憑借該片獲得第五十屆戛納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梁朝偉獲得第17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主角。

01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待
熱情的探戈,世界上最寬的大道,壯麗的伊瓜蘇瀑布,世界盡頭的城市烏斯懷亞……有多少人對這個地球最南端的國家阿根廷的初印象是源于王家衛的《春光乍洩》?于我亦是如此。在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座城市,一個燈光昏暗的小旅館房間裡,黎耀輝與何寶榮這對戀人的故事由此開始。
黎耀輝與何寶榮是一對同性戀人,像無數情侶一樣,他們之間有過甜蜜,也有過争吵。分分合合,幾經周轉,黎耀輝最終還是離開了原地,不再苦苦等待。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願意等待。在感情中向來沒有對錯,隻有你情我願。黎耀輝和何寶榮的愛情也是如此。在他們的愛情當中,何寶榮是任性的、霸道的,他隻懂得索取,不懂得主動付出。與何寶榮不同,黎耀輝則是那個懂得包容一切的人,他會為了何寶榮去打架,幫雙手受傷的何寶榮喂飯擦身,深夜給何寶榮下樓買煙,即便是得了重感冒也會強撐着給何寶榮做飯吃……
但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每次分手後,何寶榮總是會說出那句充滿希望的話:黎耀輝,不如我們從頭來過!為了再次重新開始,兩人離開香港,來到阿根廷。初到阿根廷,地方都不認識,隻因何寶榮買了一個台燈上面有伊瓜蘇大瀑布,兩人覺得漂亮,便啟程去尋找瀑布,結果開車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迷了路,走錯了方向,導緻兩人不歡而散。分别前何寶榮對黎耀輝再次說道:“有機會再從頭開始。”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分開後,黎耀輝在酒吧做侍者努力掙錢,而何寶榮則徹夜不歸勾搭洋人同志醉生夢死。直到再次的相遇,勾起何寶榮對黎耀輝的牽挂。後來,何寶榮偷盜了洋人的手表送給黎耀輝,被人抓到一頓毒打後,渾身是傷的他找到了黎耀輝。因為雙手受傷,不能自理,何寶榮隻能留在黎耀輝的住處。

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黎耀輝每日為何寶榮做飯、療傷。悉心照料之下,兩人的關系也有所緩和。但某日因為小張搶了黎耀輝的電話,引得何寶榮吃醋,兩人幾番争吵後,何寶榮離家而去,再未和黎耀輝見面。
愛情裡面,有多少人愛着愛着就不懂得珍惜了,最後愛情失去了,自己才知道後悔,何寶榮便是如此。他和黎耀輝的愛情走到最後,黎耀輝心灰意冷,再也沒有在原地等待他的回頭。當黎耀輝一個人去看了伊瓜蘇大瀑布時,他始終覺得站在那裡的應該是兩個人,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選擇回頭去找何寶榮。而是選擇了一個人回香港,選擇走出這段愛情,讓生活和感情繼續向前。而何寶榮在任性過後才懂得珍惜黎耀輝,當他再次回頭去曾經一起住過的出租屋找黎耀輝時,并沒有找見曾經那個一直等他的人。黎耀輝的離開,讓他意識到這一次他們之間再也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他抱着兩人共枕過的被子哭的很傷心,内心依舊在期盼着黎耀輝回來......試問誰不想從頭來過,但世間又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02 不是每個人都有家可歸
小張、何寶榮、黎耀輝三個人都是在異國他鄉漂泊,但三個人所處情況卻大相徑庭。
小張是三個人中最幸福的那個。因為他有一個溫馨的家,可以作為自己的避風港,不管走到何處,家人都會等他歸來。

何寶榮是最不幸的,他沒有家人,隻有黎耀輝,所以他内心是缺乏安全感的。他經常和黎耀輝說不如我們重頭來過,是因為他堅信黎耀輝會在原地等他。後來當他在出租屋意識到黎耀輝不會回來時,抱着被子哭的那麼傷心,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歸宿沒了。

黎耀輝是介于小張和何寶榮之間的存在。他不像何寶榮一樣沒有依靠,也不像小張一樣有溫馨的家庭。他偷了父親朋友公司的錢,與情人偷偷出國,和父親的關系雖然冷淡,但終究是有個地方可以接納他的。

1997年上映的《春光乍洩》在某些方面也影射了一代香港人的身份歸屬和身份認同問題。影片一開始,就是黎耀輝和何寶榮的護照——香港人獨有的英國國民(海外)國籍,這樣一個簡短的鏡頭,其政治意味既反諷又直接。

1997年正是香港回歸的那一年,面對香港即将回歸,很多香港人都不知道未來會面臨什麼,導演王家衛也曾在接受采訪時提到:“我自己也如同劇中的黎耀輝和何寶榮一對戀人,厭倦不斷地被問到九七年七月一日後香港将變成如何?想離開香港,來到世界另一頭的阿根廷逃避現實,卻發現越想逃避,現實越發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無論到哪兒,香港都存在。”
03 與《斷背山》不同的是《春光乍洩》隻聊愛情,不談性别
《斷背山》和《春光乍洩》都是同志電影,表現的内容卻差異很大。《斷背山》講述的是的同性戀主題,具有廣泛的社會意義,更能夠激發起人們對同性戀這個話題更多的探讨。沉默寡言的農夫恩尼斯和熱情開朗的牛仔傑克一道被派到山上牧羊。在一個天寒地凍的夜晚,他們在酒精與荷爾蒙的作用下,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就這樣兩個男人頂着世俗的壓力在斷背山上相愛了。但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放牧的日子轉眼結束,因受世俗約束,迫于壓力,兩人回家後隻能各自結婚生子。他們無法沖破世俗的枷鎖,也無法放下這段感情,他們每年隻能有幾天的時間在一起定期約會……
《春光乍洩》則不同,它講的主題并不是同性,而是戀。正如導演王家衛在訪談中說過:“在愛情之中,沒有男與女,隻有兩個人”。黎耀輝和何寶榮他們之間的愛情就隻關乎愛。何寶榮是愛情中極度缺乏安全感的那方,他需要靠各種作來引起黎耀輝的重視。黎耀輝就是默默付出的那一方,他沉穩踏實,對何寶榮是有求必應。隻要何寶榮說重頭來過,他就會心軟,重新和何寶榮走在一起。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愛情就像探戈舞一般,充滿了熱情,可事實上卻是不斷的追逐和逃離。他們之間像極了現實中的某些愛情。

04 《春光乍洩》中的王家衛電影美學
《春光乍洩》是王家衛電影鏡頭美學運用到極緻的一個代表。晃動的鏡頭,轉換的色調,一會兒是原始黑白影像,一會兒是紅與黃切換的色彩影像。影片開場的畫面是彩色的,當何寶榮說出那句“黎耀輝,讓我們從頭開始。”畫面立即轉入黑白。直到受傷的何寶榮在醫院又說出那句:“黎耀輝,讓我們從頭開始”之後,畫面再度回到彩色。而當何寶榮傷愈後再次不辭而别時,影片又轉入了黑白場景……王家衛通過這一系列的光影、色彩轉換,将黎耀輝和何寶榮的心境變化展現的淋漓盡緻。

手持鏡頭和傾斜視角的構圖手法在影片中随處可見。在街道、走廊、居室等環境描寫中,這種構圖尤為明顯。影片的最後部分出現了完全颠倒的香港街區,利用時空的錯位将黎耀輝遠在異國他鄉的情感與生活狀态完美展現出來。而在黎耀輝和何寶榮之間生活的鏡頭中,這一構圖手法讓他們本就傷痕累累的愛情顯得更加岌岌可危。

瀑布燈還在亮着光,時間也在不停的逝去,可黎耀輝和何寶榮之間的感情卻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