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從20世紀初,故事片正式誕生以來,改編故事一直就是電影主要内容。
第一部科幻電影《月球旅行記》改編自小說《從地球到月球》和《第一個到達月球上的人》;另外導演喬治·梅裡愛還利用各種經典改編成了《灰姑娘》、《聖女貞德》、《在小人國的巨人格列佛》等短片。‘

(《月球旅行記》,喬治·梅裡愛,1902年)
在那個還沒有職業編劇的年代,一些耳熟能詳的故事,典故,是電影人的重要素材。
哪怕現在人類已經習慣了用鏡頭寫故事,有了專門為電影寫劇本的職業編劇,原創電影分量開始加重,改編電影也依然盛行。
小說改編;
動漫改編;
遊戲改編;
真實事件改編;
神話改編;
戲劇改編;
等等等等。
奧斯卡等諸多電影獎項,編劇都分為了原創劇本和改編劇本兩個獎項。這強調了改編與原創同樣重要,并存在差異性。
對于原創電影來說,故事創作是更加随心所欲的,但更考驗編劇的創新能力,因為一不小心就可能會和老故事雷同。
對于改編電影來說,原著已經給出了故事架構,角色基本屬性,編劇要做的事情是原來的故事轉化成電影語言,服務于鏡頭。
哪一個更難呢?
如果是50年前的話,恐怕改編要更簡單一些。但随着經典故事改編次數的增多,信息化時代的到來,改編電影的創作難度逐漸超過了原創電影。
以前的改編電影隻需要做簡單的轉化即可,現在可不一樣了。拿2019年的新版《小婦人》來說,如果格蕾塔·葛韋格隻是簡單地複述原著,那根本不可能進入到奧斯卡的角逐當中的。畢竟原著耳熟能詳不止,之前還有過1933年版,1949年版,1978年版,1994年版,各種電視劇版,格蕾塔·葛韋格要避免和之前出現過的影視作品雷同,又要與原著有所不同,她可要比前面幾個版本的導演難多了。

(《小婦人》,格蕾塔·葛韋格,2019年)
而信息化時代使得更多的觀衆能早于電影之前欣賞到原作,另外部分熱門IP改編很大程度上就是服務于原作粉絲群體的,即便電影人改編的是一部從未被改編過的作品,也需要在原作的基礎上做創新。
因為觀衆是喜新厭舊的,改編也不是“複制粘貼”。
可見,原創電影難在創新,如今改編電影也難在創新。前者的創新沒有拘束,可以創造無限的圖形;而後者的創新是受限的,相當于隻能用一套七巧闆拼湊出前人沒有拼出過的新圖形。從這個角度思考,改編是更難的。
一旦改編電影的創新太過了,就會引來原作粉絲,甚至是作者的聲讨。
金庸就多次對改編他小說的影視作品表示不滿,例如《笑傲江湖2:東方不敗》中颠覆性的東方不敗,有傳金庸當時是一直反對由林青霞來出演的。
不過林青霞卻成功征服了觀衆,東方不敗成了她演員生涯的最經典角色之一。

(《笑傲江湖2:東方不敗》,林青霞飾演東方不敗)
那麼一個電影界争論已久的問題來了。
改編電影是否應該“忠于原作”呢?
要解答這個問題,首先要明确什麼叫“忠于原作”。
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嘗曾同意把他的小說《霍亂時期的愛情》影視化,在意識到電影和文學的根本差别後,他至死都沒同意把他的巨作《百年孤獨》改編成電影。
影像是文字的反面,小說可以用心理描寫直白地呈現出角色的内心世界,影像可以用獨白,一直用獨白的做法是低級的,用視覺化符号,演員表演來進行表達才是電影應該做的事。
每一種藝術形式的側重點有所不同,所以改編電影和原作的差異性是不可避免的。但表達上的差異,不代表就是不“忠于原作”。

(《霍亂時期的愛情》,邁克·内威爾,2007年)
這裡讨論的“忠于原作”意思不是毫無創新,而是大幅度更改了原作。比如昆汀就很不喜歡忠于“原作”,《無恥混蛋》中他修改了曆史,這就是不忠于“原作”。
《教父》選取了同名原著小說中的故事部分情節進行拓展,《教父2》(也是改編自小說《教父》,而非《教父2》)基本隻是在叙事上做了變動,角色和總體劇情都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就是典型的“忠于原作”。

任何事都有兩面性。
無論選擇是否忠于原作,都有着相應的優劣勢。
選擇忠于原作的好處是,如果改編得當,往往能夠借助原作的優異之處保證品質。
法國《電影手冊》雜志創辦人,有着“電影新浪潮之父”之稱的安德烈·巴贊是“忠于原作”的倡導者,他認為改編電影要麼和原作的故事梗概保持一緻,要麼就能夠延續原作的主題内核。這也是目前改編電影最常見的兩種方式,前者的範例是《教父》,後者的範例是《銀翼殺手》。

(《銀翼殺手》,雷德利·斯科特,1982年)
不過盲目忠于原作會電影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像好萊塢在改編一些日本動漫的時候,為了貼合原作,又為了本土市場考慮,于是直接用西方演員飾演原作角色,出來的效果,請參考2009年《七龍珠》。
中國台灣導演侯孝賢就不贊成忠于原作,他說:“好的電影改編一定不是忠實于原著小說的。”他的《刺客聶隐娘》就和原版小說相去甚遠。
選擇颠覆原著的好處是,可以為改編電影帶來全新的活力。
2019年版《小婦人》就是一次充滿活力的颠覆性改編。
非線性叙事之外,格蕾塔·葛韋格不但調整了Amy一角的設定,把她的任性變成了直爽,而且徹底修改了結局。
原著中女主角Jo最後和Bhaer結婚,但在電影中,這個情節并沒有明确發生。觀衆完全可以認為Jo一直保持着單身,她忘不了Laurie,決定做一個單身的女強人。

這是一個根據時代變化而形成的改動,以前更多的女性向往家庭美滿,多數觀衆期待Jo能有一段美滿婚姻。
如今越來越多的女性尋求獨立,不再依賴婚姻,西爾莎·羅南飾演的Jo隻不過是順應了潮流,給觀衆提供了一種符合當代需求的向往。
改編電影也需要迎合不同時代觀衆的心理需求,加上上文提到的,随着經典故事改編次數的增多,信息化時代的到來,改編電影需要更加前所未有的創意才能滿足觀衆“喜新厭舊”的本性,其實結論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是時間是20世紀,忠于原著是更好的選擇。而不忠于原作是改編電影未來的大趨勢,是更符合潮流的選擇。
當然不忠于原作的前提條件是能夠尊重原作,大刀闊斧的改動是根據環境和時代因素進行了,完全脫離原作精神,毫無根據的改編隻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激怒觀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