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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的名義》裡,提到了一首詩和一首詞。
詩是《紅樓夢》裡的《好了歌》——高育良勸祁同偉退掉山水集團股份那次,讓祁同偉不要舍不得,又帶不進棺材,并把自己剛寫的《好了歌》送給他,對他說:“多讀讀它,什麼都想開了。”
詞是嶽飛的《滿江紅》——趙瑞龍找李達康那次,說到歐陽菁被抓,說自己老子趙立春聽說後急得一宿沒睡覺,連抄了好幾遍《滿江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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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無心的安排,其實深刻至極——一首詩與一首詞裡,就是這部劇最大的真谛。《滿江紅》的感情是壯志未酬、壯懷激烈,《好了歌》的主題則是一切皆是鏡花水月、都要放下。無論是對劇中人物還是對現實生活中的我們,這也何嘗不是最大的人生主題?
它們,一個叫拿得起,一個叫放得下。拿得起更要懂得敬畏,放得下其實才是珍惜。
拿得起,更要懂得敬畏
滿江紅
嶽飛
怒發沖冠,憑闌處、潇潇雨歇。
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阙!
一曲《滿江紅》,有氣吞山河之勢,卻是一首悲歌。
寫下《滿江紅》的背景,有三種說法:一是嶽飛30歲出頭,第一次北伐時所作。二是嶽飛第二次北伐,因孤軍深入,既無援兵又無糧草,不得不撤回時所作。三是嶽飛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即将入獄前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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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種說法,有如人之最初,滿腔壯志,豪情萬丈。第二種說法,有如人遇挫折磨難,壯志未酬,悲憤充溢鼓脹于胸。第三種說法,有如人之敗時,滿心不甘,卻隻剩悲壯的掙紮。這是人生的三重隐喻。
《人民的名義》,就是這三重隐喻的徹底演繹。特别是祁同偉——一開始的不屈服命運與淩雲壯志;後來在現實面前的不得不低頭,心中卻在發着狠;最後的大廈傾倒,悲哀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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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詞由副國級幹部趙立春和他寶貝兒子趙瑞龍帶出,也昭示着他們以及他們背後整個趙家勢力的過往,預示着他們的命運。又何止是趙家,何嘗不是現實中為了往上爬可以舍掉一切的那些人,千千萬萬的祁同偉們。
區别隻是,對于嶽飛這是悲壯,對于他們卻是悲哀。因為《滿江紅》底下那顆心,本是精忠報國,在他們那卻成了精忠為己。
他們,一開始,總以為人定勝天;到最後,總是人算不如天算。命運與現實,是人最無能為力的兩樣東西。所以,人要懂得敬畏,要守住自己的底線。因為,萬法皆空、因果不空,人在做、天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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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沒有敬畏之心,往往就會變得肆無忌憚、為所欲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甚至無法無天,最終吞下自釀的苦果。就像劇中那些人。
《菜根譚》裡說:“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無所畏懼而不亡者也。”《呻吟語》又說:“畏則不敢肆而德以成,無畏則從其所欲而及于禍。”有所敬畏,才能安穩;無所畏懼,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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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在家書中寫道:“敬則無驕氣,無怠惰之氣。”隻有心存敬畏,才能有如履薄冰的謹慎态度;才能有戰戰兢兢的戒懼意念;也才能在變幻莫測、紛繁複雜的社會裡,不分心,不浮躁,不被私心雜念所擾,不為個人名利所累,永遠謙遜平和,保持内心的執著和清靜,恪守心靈的從容和淡定。
敬畏是人生的大智慧,不僅是一種人生态度,也是一種行為準則。隻有一生始終常懷敬畏之心,堅守做人做事的基本準則,保持清醒的頭腦,做到原則不動、底線不松,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心境中度過,才能最終一路平步青雲,大業輝煌,成就自我。
在當今社會錯綜複雜形勢下和形形色色的誘惑面前,面對紛繁世事,隻有心懷敬畏才會牢記“慎獨”,才有危機感,才能知方圓、守規矩,踏踏實實幹事,幹幹淨淨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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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拿起的東西,才不必還回去,不必還得更多。
放得下,其實才是珍惜
好了歌
跛足道人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嬌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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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歌》,是《紅樓夢》的根本和那顆心。懂了這顆心,才知道紅樓為何是一場夢;紅樓的熱鬧與散場所象征的所有人的人生,為何是一場夢。
高育良對祁同偉說,“多讀讀它,就什麼都想開了”,可是古往今來,能夠想開的又有幾人?就像歌中唱的,人人“都曉”,可是誰都“忘不了”。一部《人民的名義》,說到底所講的也不過就是“放不下”三個字,或者是權,或者是利。高育良要的是權,高小琴要的是利,祁同偉最悲哀之處,是他兩樣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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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說:“天長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天道如此,一切的放不下和想得到,注定是空。自己不放下,就隻能被天拿下。
世間一切财富、名譽、地位等本屬于世間所有的人,有人多占,有人少得,都是因緣轉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可能什麼都歸你一姓一族,更不可能永遠屬你一姓一族,榮華難再,好景不常,一切“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鼎盛,最終都要轉移、消失。
人來到世間都是過客,來去匆匆,世界上的一切最終都不屬于你。佛家則更是常講“破執”,即破除“自我為中心”的執着,内心遠離萬丈紅塵,洗去心中的垢染,還我原本的清淳。可是世人卻往往被虛名物欲所累,執迷其中,積重難返。不少人都是經過幾十年的人海浮沉,世事滄桑,才逐漸了悟:名利競如何?歲月蹉跎,幾番風雨幾晴和,愁風愁雨愁不盡,總是南柯。
一個人對财富、名譽、地位等身外之物過于執迷,問題就多,煩惱就多,最終将喪失自我,被欲望所役,成為它的奴隸,永遠活在欲壑難填的焦慮與煩惱之中,甚至被欲望燒毀自已的理智、道德,為非作歹,喪失做人的正确方向。
宋代無門和尚說:若無閑事挂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清代詩人袁枚也說:胸中沒有未了事,便是人間好光景。日本的夢窗禅師又說:眼中有塵三界窄,心頭無事一床寬。任何人隻要不為功名、利祿、得失所累,就能做到“風斜雨急處,立得腳定;花濃柳豔處,着得眼高;路危徑險處,回得頭早”,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處世,坦坦蕩蕩一生,何其輕松惬意,光明磊落!
其實,一個人穿得整潔大方,何必光豔照人?吃得三餐飽腹,何必山珍海味?住得寬敞舒适,何必富麗堂皇?能享天倫之樂,何必妻榮子貴?如果欲望減少,對身外之物的執着也就會相應地減少,就會不役于物,不仰于人,無愧于心,活得自由潇灑。
正是由于過份的執着,使我們失去了内心的獨立,迷失在對外境的攀比之中,盯着的都是生命以外的東西,結果才會搞得力倦神疲,甚至身敗名裂。隻有認識執迷帶來的過患,才會減少追名逐利帶來的煩惱,内心才會趨于純淨和安祥,也才能獲得做人的真正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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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雲:心安茅屋穩,性定菜根香;世事靜方見,人情淡始長。人之所以感到不幸,通常都是自己的欲望和現實之間落差的緣故。如果我們能把功名、利祿、妻榮、子貴等等都看得淡一點,順其自然,不過于執着去追逐,不得隴望蜀,這山望着那山高,就不會活得很累,也不會有欲望與現實之間落差太大時感到的太大的痛苦。
所謂知足常樂。做不到一切放下,至少放下那些“過分”。放下,就是珍惜,珍惜當下的安甯。當下本是安甯,卻被我們丢了。
《滿江紅》,紅的可以是漫天煙霞、百裡桃花的風景,也可以是你死我亡、血雨腥風的怆痛,敬畏就是那道分水嶺。《好了歌》,好就是了,了就是好,放下的是夢幻泡影,端起的是自在空靈。這些話,高育良、祁同偉、高小琴們,或許更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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