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記》中 觸及到了一個核心的哲學悖論:當人試圖通過理性或意志力抵達某種“精神本真”時,這種追求本身反而可能成為摧毀肉體存在甚至自我認知的暴力(即毀滅自己)。希區柯克在這部電影中通過視覺符号與叙事結構,将這一矛盾推向極緻。
一、精神還原的幻覺性:認知的深淵
斯考蒂的恐高症本質是一種存在主義隐喻——他試圖通過“登高”獲得全知視角(如鐘樓頂端的凝視),卻因此陷入眩暈與失控。這種“上帝視角”的執念,恰恰暴露了人類認知的局限性:當他以偵探身份追蹤瑪德琳時,看似在還原真相(精神本真),實則是被精心編排的劇本所操控。這裡存在雙重消解:
觀察者的異化:鏡頭放大、跟蹤鏡頭等工具本應延伸感官,卻使他淪為窺視癖的囚徒(拉康的“凝視理論”);記憶的重構暴力:他強迫朱迪重塑瑪德琳的形象,實則是用記憶碎片縫合出一個虛假的“本真”,正如德裡達所言“痕迹的痕迹”。二、身體毀滅的必然性:存在之痛
瑪德琳/朱迪的死亡并非偶然,而是資本與男性凝視合謀的必然結果。加文用珠寶商妻子的身份禁锢瑪德琳(身體作為商品),斯考蒂則用浪漫幻想将她符号化(金發、灰套裝、漩渦發髻)。當朱迪試圖撕下面具回歸“本我”時,她的身體已徹底淪為權力博弈的戰場:
第一次死亡:瑪德琳跳鐘樓,是虛假身份的儀式性獻祭;第二次死亡:朱迪墜塔,則是真實自我被系統性抹殺的終局。
這種雙重毀滅呼應了齊澤克對“符号性死亡”的闡釋:主體在象征秩序中必須先“死”一次才能獲得社會身份,而《迷魂記》讓角色經曆了雙重符号死亡,最終連肉身也灰飛煙滅。
三、漩渦叙事:後現代主體的困境
希區柯克用螺旋意象(發型、樓梯、薩爾瓦多·達利設計的夢境)構建了一個沒有出口的認知迷宮。當綠色霓虹穿透朱迪的面孔時,我們看到的不是精神本真的顯現,而是拉康意義上的“實在界”刺破象征秩序的瞬間——那抹詭谲的綠光既是誘惑,也是警告:任何對“絕對真實”的觸碰都會引發存在系統的崩解。
這種困境在當下更具啟示性:在算法構建拟像世界的時代,我們越是依賴數據畫像還原“本真自我”,就越可能陷入更深的認知眩暈。斯考蒂的悲劇預言了後現代主體的命運——在無限接近真相的過程中,我們早已成為自己執念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