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非常喜歡。

很意外,一部驚悚片會選擇一個将死之人作為主角。患上癌症的Samira瞪着一雙無神的眼睛,平靜地在病友交流會上分享了她的新詩:她讨厭紐約,讨厭這裡的人和事,刻薄地取笑着身邊的病友,在她的詩裡,everything in New York is a shit。她就這樣厭惡着自己和他人,守着一隻乖巧的奶牛貓,似乎對一切都沒有留戀。

但偏偏,這樣看起來自私又刻薄的人,卻執着于一件小事——getting a pizza。

很難說我是怎樣的心情。當所有人都在奔向海港,奔向最後的生還希望時,她卻一個人走向相反的道路,隻是為了吃一口最後的披薩。而直到電影放映過半,我才明白,原來她在意的不是披薩,而是她的父親。

她所留戀的,是自己平凡卻又溫暖的童年。

不得不說,世界上總有人能與你同頻共振。一個赴美留學的英國男孩,因為恐懼便執着地跟随Samira走了一路。而當他聽到女孩的目的地是一家披薩店時,他不問原因,脫口而出的竟是,我能和你一起去吃披薩嗎?

老天。

好荒謬。好可愛。

于是他們就這樣成為了同行的夥伴,為了一個可笑的目的一次又一次死裡逃生,互相扶持着走過一個又一個滿是死亡氣息的街區。

意料之中,披薩店早已成為一片廢墟,Samira看着眼前的景象,脫力地緩緩坐下,眼淚奪眶而出。而Eric将她緊緊摟在懷裡,半晌,問了一個問題。

你父親彈鋼琴的俱樂部在哪裡?

好笑吧,在一個怪物橫行,死亡和明天不知道哪一個會先到來的末日世界裡,有兩個人艱難地跨越半座城市,然後坐在一家俱樂部裡喝酒,吃冷掉的披薩,假裝為觀衆表演魔術。可是我卻哭了,末日又如何呢?在這一刻,恐懼和不安全都消失不見,隻有兩顆素不相識的心在貼近,成為彼此最後的依靠。

Eric啟程前往海港之前,Samira把自己的針織衫套在了他的身上,一邊為他整理衣襟,一邊流淚。誰都清楚,這幾乎是最後的告别。

影片的最後是Samira的獨白,她對Eric說,感謝他讓自己又活了一次。原來紐約的歌聲,隻要安靜下來就能聽到。于是她拔掉耳機插頭,讓收音機裡的歌聲,成為她與這座城市、這段人生的道别。

我喜歡這個角色的矛盾感。她讨厭一切,唯獨放不下貓和一塊披薩。她在詩裡用美麗的語言控訴命運的戲弄,在雨夜裡借着雷聲的掩蓋放聲大哭。她讨厭紐約,卻始終背着一個印了I❤️NY的帆布包。

她恨生命,卻又盡力愛着生命。

對大部分沖着寂靜之地這一IP去的觀衆,大概會感到失望。因為這不是一部合格的驚悚片,jump scare的反複使用讓它顯得十分單調,邏輯上也存在許多漏洞。但于我而言,電影對Samira和Eric的刻畫給了我太多驚喜與感動,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為一部驚悚片流下這麼多眼淚。也許在驚悚電影裡選擇這樣一條文藝道路是錯誤,但我很感謝它讓我看到了即便在末日下,在死亡面前,人一樣能放下生死,去追求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它閃閃發光,美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