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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介紹一下這部短片,《再見童年》是2004年北京電影學院的畢業聯合作業,導演是彭韬,是獻給他們父輩的童年禮物,18分鐘,很有味道的小故事。

短片講了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的短暫相處的故事,小b和小c在交換軍帽和手槍,騎車打醬油路過的小a見狀很想要這個軍帽,求之不得,搶來就跑,在追逐中小a摔倒,摔爛的醬油瓶刺破他的手掌,小b和小c将他送去求醫,繼而将他送回家。

這不是一個戲劇性很強的故事,走的還是真情實感的路線,劇作很工整。

童年趣事包裹在時代的氛圍裡,處處是大,開場就是黑場畫外音,帶着毛主席時代的宣傳廣播,但是第一個畫面卻是扔包的小男孩b,從大的時代中落腳到小開口的人物身上。

我們可以将這個故事看做一段“旅程”,它是在各自雙方的日常生活範圍之外踏出一步形成的旅程,這段旅程包含“酸甜苦辣”,它是日常性之外開拓出來的空間,如夢如幻。

“再見童年”将錨點錨在主人公小a“求帽—得帽”的線接口上,兩方人物相遇到别離,形成的過程性有點夢幻的色彩,因此影片造型中“光”的含義很大,同時畫外空間的運用展現了可見與不可見在生命中的圓圈。

因為這場“相遇”嘗到的意外之甜,就像照進生命中的光,小a每天的生活我們從影片可窺想——他每天就是照顧弟弟,打打醬油,騎騎自行車亂竄,總之和小b、小c的生活沒有關系,小b、小c也如是。

孩子平凡生活裡的不期而遇,短短時間産生的酸甜苦辣,表現了人物關系的變化,這是童趣與友誼之樂:

酸:小a觊觎他們的軍帽,并搶跑。

苦:騎車摔倒,手被紮傷,嚎啕大哭。

甜:求醫離去,三人相伴吃一根糖葫蘆。

辣:懼于母親的威嚴,小a不願歸家。

關于“再見童年”的含義,電影是造夢的,展現夢一樣的生活,是對現實生活的重塑或者是剪切,當我們回憶往事時,通常不是線性的,因為生活的本質是那些瑣碎的日常性,那麼回憶往事的時候,常如蒙太奇,撿取那些與心靈密切連接的。

作為小孩子的我們,尤其在上個世紀WG時代,是被禁锢在日常生活裡的,生活的日常性将我們包圍,而那些偶然性如同燦爛的螢火蟲在黑夜裡。

其一,“再見童年”是孩子們從那段旅程中抵達到家庭,家庭是生活的寫照,母親的呵斥、對不在場父親的罵、弟弟的哭聲以及小a忙作一團地倒紅糖水,從一個少年外出的夢走到角色日常生活的場域,再見的“童年”是那場夢。

而這場夢也就是影片用光影和劇作叙事呈現的。

其二,當小a忙完之後外出尋找小b與小c,已沒有蹤影,他們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這偶然撇進生命的中光消散後根本無法抓住,也無所查尋。希冀,怅然若失,直到看見在直行車把上留下的帽子,那是這場夢的證據。

餘憶幼時,也常有此感,時間是大把的,少年像飄在時間之海上,無所事事,偶然一個中午,不知怎麼個因緣巧合,門口聚集了村裡大半的孩子做遊戲,于是加入進去瘋玩,玩到滿頭的汗,汗濕了毛衣在後頸處浸着涼風,傍晚大家散去回家,進入家門雞毛蒜皮,怅惘,無盡的怅惘,覺得一生的心頭精力都用完了,好像進入了賢者時間。

看《再見童年》的時候,整條故事以“搶帽—送帽”為主線,可是頭部沒有表現小a和帽子的關系,比如埋下伏筆表現小a在生活中對軍帽的渴望,來建立這個人物與戲劇目标的關系,故事裡并沒有。

同時,從激勵事件(摔倒紮破手)出現,筆墨蕩開,和軍帽沒有關系了。一直到高潮部分,帽子才又在車把上出現,小a戴着帽子在院子裡開心地走正步,中間都沒再交代帽子的事情了。

這很有意思,你可以把它看成是“麥格芬”一樣的東西,帽子是障眼法,看似是追逐帽子結構了故事的主線,實際上在我看來并不是。

少年,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少年,“倒黴孩子”一說,就是說喜歡惹事,我小時候也這樣,拿着個棍,跑野地裡冒險,然後扮作武俠,用一根棍子砍伐了整片桑麻地,惹主人家追到家裡興師問罪。

或者看誰玩得開心總要去搞個破壞,或者搶走什麼東西惹來追逐,樂樂呵呵,此舉最常發生在上學時男女之間,追逐打鬧,有時候也并不是為了某某之物。

“帽子”的幌子,實際上是處在自我日常生活中,看見另外兩個遊戲少年後,自我踏出日常性的一步,由這踏出的一步将兩撥人物(小a與小b、小c)推到一起引發的一場“奇遇”,掀動的人物命運,叙事的主體是人物情感關系。

從不認識到搶帽引發追逐,摔倒受傷引起人物憐憫送去醫治,人物命運牽絆在一起。但萍水相逢終散場,童年夢境終别離,開始得那麼恍惚突然,也結束得那麼鏡花水月。

這也就能理解為什麼高潮處的“送帽”是屬于情感高潮而非動作性的情節高潮。

這是一部短片,空口開得比較小,錨點也錨得很牢靠,将人物命運與情感落實在“搶帽—送帽”和“人物關系變化”兩方面。

叙事結構:

開端——搶帽(糾葛)——人物命運(情感關系):酸、苦、甜、辣——送帽(高潮)——結尾

因為是講孩子的童年之趣味,因此并沒有太過複雜的人物心理,但是“巧然相遇”是本片的中心,他們帶着各自的戲劇行動進場,一個要騎車打醬油,一對要翻牆交換“寶物”,可是偏偏撞向彼此,帶着憤怒追逐,又于心不忍助他求醫,偶然成友,卻又在終點的生活裡分散,他們将人海茫茫再也難遇對方。

各自帶着本初戲劇行動的失敗離場,醬油沒打成,軍帽送給了萍水之友,就連“手槍”也在翻牆歸去時候遺落在了牆另一邊的地上。

一切都是遺憾,所有的行動都沒達成,可是完整的情感卻在18分鐘裡凝結,退場的時候小b與小c儀式性地對仗一般翻牆離去;而小a則回到短片開始時并未交代的來處——家庭的生活空間。

短暫的時間留下的情感記憶,如同童年在生命曆程中占據的體量,有時候童年就是“完成”,如同《城南舊事》中“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童年的落幕總是插旗轉身朝山上行的旅程節點。

回想我的童年,大段散白,唯有四年級那場前往蘇州的旅程成為童年的段落的叙事主體,與衆不同的記憶冠冕了我的童年主體,而相遇的那個叫“崔劍南”的小夥伴瘋跑了一個夏天,遊曆最後散場。

那次散場也是對童年的再見,因為至此以後我就不再記得我的童年有什麼别的記憶出現在“自我”的場域裡,那次散場和《再見童年》有着相得益彰的“缺憾美”:

父親給我撿了一塊手表,非常精美,我去找崔玩,他看到我的手表,非要找東西跟我交換,我不肯,他勒令我否則就不允許我去他家找他一起玩,最後他找了一個很廉價的發簪打發了我,一方面我當時真覺得那個發簪挺不錯,再一方面我很害怕不能去找他玩。

雖然被父母大罵我虧大了。

交換事件之後沒多久我就暑假結束開學,坐車返回家鄉,此後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