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電影給我最大的啟發大概就是邪惡是如此平庸。在另一邊自由的世界裡,網路言論發酵的同時,邪惡就這麽安然地栖身在農村之中,它跟所有善良、體貼,還有生活中微小的光點并肩同坐。所有人都知道邪惡在那裡,但大家若無其事地包容所有一切,就像包容生活中一小件令人不快的事情。好像今天早上誰家的媳婦被虐待了,隻是深巷中狺狺的犬吠之聲。

每次看這種電影,除了它們本身讨論的議題外,對活在相對太平的社會的我們而言,也是一記警鐘。因為邪惡實際上并不像大部分影視作品那樣煽情,沒有打光跟佈景、沒有震撼人心的悲憤台詞、沒有反派臉譜一樣的狂笑聲,邪惡就是坐在那裡,隻要不去察覺,它就會安然地延續下去。善良得以成為美德,或許正是因為它需要察覺、需要人悉心呵護、需要持續對生活中理所當然的一切抱持無盡的懷疑。這相對邪惡而言,無疑是一條崎岖的道路。

我曾經看過有人摘抄《熔爐》原着小說中一段關于「真實」的句子,我把它放在此處,與上述主題相互對照:
「真實的唯一缺點就是太懶惰了。真實總是驕傲永遠有自己的真實,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不做任何粉飾也不試圖說服。因此真實偶爾太突兀,太不合邏輯,也讓人不舒服。非真實的東西不斷地努力,掩飾矛盾之處,在它們忙着粉飾僞裝時,真實或許隻是躺在那裏等着柿子掉進嘴巴裏面。這個世界總是忽視真實,也許有一定的道理。」

大概就是這樣。其實電影裡最讓我難過的還是女主角白雪梅,當黃德貴使喚他拿毛巾給他擦臉的時候,他手持菜刀走來,躊躇了一會又隻是遞毛巾給他。但是在電影最後,當黃德貴即将要打死前來解救白雪梅的父親時,那把菜刀最終還是落到了黃德貴的脖子上。白雪梅曾經有機會、也曾經想過殺死虐待他的人,他的道德依然不允許自己這樣做。但是當别人因他涉險時,他孑然一身活在山村裡,僅有的善良也被這座盲山吞吃入腹了。

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悲哀。當然我的意思不是在譴責復仇不好,而是他好不容易保全了自己的内心,卻在黎明來臨之前被摔了個破碎,這大概是摧毀一個人最完全的方法,不但肉體上殘破不堪,心裡也一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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