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 all those whose brains will decompose before their hearts.”

“I was born at dawn baptised with dew.”(我出生在黎明,被露水洗滌)

泛黃的舊日影像侵蝕着兩位老人日漸衰落且淩亂的生活,伴随着弗朗索瓦茲·勒布倫飾演的老婦略帶驚恐且失神的醒來,完整的寬闊空間緩慢且漸進性地被隔斷,她輕搭在丈夫肩膀的手也随着無法阻擋且注定發生的隔絕而收回。帶有強烈侵略性的黑色線條,自上而下腐蝕着兩位老人的生活空間。在屏幕被分隔開的一瞬,老婦人緊閉雙眼,冰冷的線條将她與丈夫的世界殘忍且無助的分離,自此兩位老人将要在各自的單屏空間内,生存着,掙紮着,無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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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closed myself at night and woke up old.”(我在夜裡合上花瓣,醒來時已然老去)

廣義上的分屏指将多個畫面内容同時呈現在銀幕上,從而達到導演在叙事層面甚至營造戲劇張力的需求。分屏在影片中最常見的作用,便是通過兩個并置的分畫面來展現相同時間内,不同人物在不同場景内的行為動作,補充單一視角的局限性,并同時強調兩個并列畫面的内在關聯性。于是,我們可以看到,老婦在街邊的商店帶有某種目的性的對“玩具”的找尋,同時又似乎漫無目的的遊走,與此同時,丈夫在屋内略帶焦躁的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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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節目聲音“如果沒被安撫的話,大腦就會崩潰,之後還需要鼓勵來理解所發生的事情”傳出,仿佛意識到什麼的丈夫起身穿衣,“不可避免地,随着年齡增長,我們的童年記憶不再像少年時那麼生動了,我們對于過去的表征發生了轉變,而創傷性的記憶則是被困住了,它停滞不前。”通過節目中傳來的聲音,兩個并置視角的分畫面被關聯起來,補充了由老婦或者丈夫一方視角的模糊指向性。這是電影中對于分屏最為經典的使用意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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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巧妙的一種分屏運用意義出現在中段的餐桌上,當丈夫與兒子為老婦的病情焦急地尋找解決方法并心力交瘁時,失神的老婦被孫子所驚吓。在哭泣狀态下,丈夫握着老婦的手,分屏真正與劇情内容所融合,兩個畫面中間的黑色線條冰冷地隔開兩個世界,而這樣一個本該運用單屏鏡頭完成的畫面卻再次被分隔開,夫婦二人緊握的手卻以一種看似牢固但實則充滿裂痕的方式緊密相連,這正象征着夫婦二人若即若離罅隙叢生的狀态,即本來應該處于一個共同完整世界的夫婦二人卻被無形的縫隙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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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屏造成的分裂感同樣巧妙出現在另一個片段中,夫婦二人與兒子展開讨論,而置于兩塊屏幕中央的老婦的身體正好被屏幕分割線分離,老婦的視線跟随着談話雙方遊移,精神退化日漸失語的老婦飽受的内心分裂與借用分屏呈現出的一種殘酷的不協調性呼之欲出。更不用說在老婦每每孤獨地踱步于黑暗的房間時,短暫的黑屏頻閃仿佛象征着老婦在清醒狀态下不時的混亂與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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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 one foot in the grave. I’m already gone.”(我的一隻腳已經踏入墳墓,我已經死去)

“You admired me yesterday and I will be dust tomorrow for good.”

(你昨日欣賞我,而明日我将永遠化為塵土)

作為弗洛伊德提出的自我防禦機制的一種,“心力相投”指把本來指向外部的某種攻擊性沖動或感情轉移到自己身上,是在潛意識中進行并且在正常人與神經症患者身上均有表現的行為。而這種自我防禦機制經常被投射到失去親人者的自我意識中,如同影片開場不久清晨節目中傳出的專家之聲“是将所愛之人的存在永遠地内化的過程。”于是,我們可以看到,在丈夫意外過世後,老婦于恍惚中祈禱踱步,而後選擇用被罩蒙面。如果我們将老婦的這一動作看成一種遊離于自我意識之外的負向自我防禦機制,即被罩象征着丈夫離世後所蓋的白布,而蒙面的行為似乎與醫生用白布宣告丈夫的死亡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老婦似乎在用這種看似簡單的直面死亡的方式,在靈魂深處貼近已經去世的丈夫,而一直孤單地身處如同兩個世界般的兩個空間的夫婦二人在面對這一必然的人生終局面前,似乎也變得心靈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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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是給活着的人準備的”,幻燈片式播放的照片自街景緩緩後撤,自屋外延伸到空無一人的屋内,昏黃燈光掩映下的卧室。再到白日淩亂的整理,大開的窗戶,狹長的走廊,真正用靜默且疏離的鏡頭再現了人迹悄然湮沒的過程。如同開場的歌曲循環演唱的 “We are so very little.”(我們是如此的渺小)一樣,但好在“我們哭泣,但我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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