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喜歡天才的劇本,尤其是叛逆、犯罪性質的天才青年。
導演們大概認為馬特·達蒙很适合高智商青年的角色,從《心靈捕手》到《天才雷普利》再到美版翻拍的《無間道風雲》,達蒙扮演了許多天才犯罪的角色。
這位長相不能說很帥氣的演員,用他毒辣的演技,把每個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心靈捕手》中達蒙扮演的威爾是個才華橫溢的天才青年,他解出隻有專業的教授才能解答的方程式;在酒吧中侃侃而談,用曆史和政治學把哈佛大學的學生駁斥得體無完膚。為了早點跟女友約會,他用了半個小時替女友解出了複雜的旁人要用好幾天時間才能解出的方程式。
與此同時他又是個十足的問題少年,多次因搶劫、詐騙、鬥毆等各種罪行進入少管所,屢教不改,甚至拘捕、襲警。
之後他利用自己的知識,扯出憲法的大旗,又用“馬和馬車的财産權”的詭辯方式,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訴。看重他的才華的教授傑·洛藍勃為保釋他,給他請來心理醫生,他卻用一晚的時間研究心理醫生的著作,通過醫生的理論用各種激怒、反駁的手段逼走醫生。
他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天分,卻從沒想過将他用到正途上,甯願四處打雜,鬥毆搶劫也不願聽從别人的建議,走上學術道路。
他跟身邊所有對他好的人逆着幹:教授欣賞他的才華,不願他被浪費,他卻視之如糞土;好友勸他珍惜自己的才智,他充耳不聞;女友試圖了解他,他牢牢封鎖了自己的内心。
這是個天才的青年,也是個無可救藥、自我堕落的青年。
當所有人都對他束手無策的時候,有着豐富心理學教育背景的尚恩出現了。
然而尚恩初次與威爾見面時,威爾就通過尚恩的畫作,一針見血指出他内心的彷徨,激怒尚恩。
即便是尚恩,一開始也對他無從入手。
尚恩給他的學生上課時說:“信任,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病患不信任你,就不會對你坦誠相對。”
而威爾的問題就是,他不信任任何人,他無法對任何人坦誠相對。
幾乎所有的教育類影片中,理解都是通往信任的第一步,師生之間如果無法互相理解,就無法産生同理心,學生也就不會真正将老師當成傾訴的對象。
但正如尚恩對威爾說的一句話:“你是一個孤兒,你以為我隻是讀了《霧都孤兒》就能夠真正了解你麼?”
在威爾的眼中,那些想要引導他走向正路的人根本就不了解他,他們沒有與自己相似的經曆,不可能理解自己經曆過的痛苦,因此他從一開始就排斥被别人了解。他認為别人的好意都隻是一時興起,起于憐憫、利用、嘲弄。
這是教育類影片中問題少年的典型問題,《街頭日記》中的白人女教師就不斷受到這樣的質疑。
極度的自卑衍變成極度的自負。
恃才傲物、無禮自負的威爾内心極度敏感脆弱,害怕情人發現自己任何的不完美,害怕失去,害怕女友知道自己的過去。當女友讓他陪自己去加州時,所有的恐懼都爆發了,擔心她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的缺點,懷疑女友與自己一起隻是為了日後跟同一階層的人閑聊時多一份談資,懷疑女友是處于憐憫才跟他在一起。
沒有人看到威爾的内心,即便有人看到了,也隻會被他當成出于憐憫,對之不屑一顧。
隻有尚恩看出了這一點,并對他說,我并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經曆。
他試圖從另外的角度進入威爾的内心,從他從未經曆過的東西引起他的好奇心,把他帶出了書本的世界,帶出了知識的領域。跟他講用視覺、觸感、嗅覺去體驗藝術的感受,講戰争,講女人,講愛情。
這是威爾從未體驗過的事情,師長如同朋友一般把自己的經曆講給他聽,引導他進入自己從未體驗過的情感世界,毫無架子地跟他聊妻子的糗事,跟他聊自己為了約會錯過了一場曆史性的棒球比賽。
他内心的冰山逐漸融化。
因為是個孤兒,曾被領養家庭虐待的經曆令他心裡蒙受巨大的陰影,于是将自己封閉,通過狂妄叛逆的外表掩飾内心的脆弱。不敢向别人暴露内心的情感,不敢去愛别人。
但愛情卻是他最渴望的東西,人在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面前最脆弱。
也正是因為了解他渴望的東西,尚恩才會一直與他聊自己的婚姻,聊自己的愛情。
敏感自卑的他對于任何難題,任何提問都有準備充分的答案,卻答不出自己想要什麼東西。
他一直在躲避,躲避自己最真實的情感,正如《東邪西毒》裡歐陽鋒所說的一般:“因為是個孤兒,所以很小的時候就懂得怎麼保護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别人。”
威爾也是一樣,在别人抛棄他之前他就把别人抛棄了。
在尚恩的理解和亦師亦友的情感開導下,威爾終于逐步對他敞開了内心,不再束縛于過去的陰影,學會直面自己的人生,追求渴望的愛情。
如果把《心靈捕手》與威廉姆斯主演的另一部同為教育類題材電影《死亡詩社》對比,雖然都是喚醒青年内心的情感和思想,但《死亡詩社》的教育是富有感染力的,激發性的。而《心靈捕手》則更為細膩,是融化冰山的暖陽。
尚恩于威爾而言,在情感上已經不僅是個師友的存在了,因此在影片的最後,他留給尚恩的信中寫的是尚恩當年追求妻子的話。
“Sorry,I had to go see about a gi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