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劇的整體架構除了穿越叙事的邏輯嚴謹,還有一種在虛構故事裡講非虛構現實的趣味,與觀衆互通感受的輕盈。

一般影視劇你知道它在和觀衆照鏡子,你們之間都有一種鏡像成相的雙倍距離。過于夢幻就當安慰劑,看完虛空沒人負責;過于現實主義,又因為太過當下而産生抗拒,不肯交出互動和反應。這個劇像皮影戲,隔着一層幕布,隔着誇張戲腔,一眼假的故事形象剪裁,簡單邏輯的故事……你放低防備走得很近,于是你就觸到了操縱皮影那雙手和講述的聲線,在靠得極其近的心理空間裡,一種故事本身要傳達的東西猛然被交付的感覺。

外在的故事殼子就魔幻反構成,韓劇異能泛濫在此劇裡如此地務實化,并且異能的反噬來自于人心欲望的得失。一個人的超能和失能都如此劇烈地發生在自己體内,而非外界,就特别地具體,個人,真切。

環環節節的内在叙事結構也特别,福婆婆和老公是男女權力性轉,姐姐組的兩位是反雌競的女性愛,大叔和小孩姐的體型差和内心反差,一個心有猛虎細嗅薔薇,一個是看透所有人但選擇有的不看的天性聰慧。至于愛情,也是發生在一種契約婚姻的外殼下,完善自我并愛上他人的過程中。

怎麼看都是把傳統的倒過來寫了一遍,但又不是那種無腦爽文,反而是都成為了具體的人。就是明明在談婚論嫁,商業賣女,但因為知道你我雙方和當事者本人的态度,最後卻呈現出來了一種不帶性别氣質的氛圍。有一種手段和本質我已經看透了,這個選擇并不動搖我的内核,我不進入你的那套叙事,你的那套叙事就沒用了,因為我有随時抽身而去的能力。反而用這種分裂,演戲的虛僞,去刺激了一些現實中抱有觀念卻無法行為自洽的情形。

多海在婆婆“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反向還擊裡,并不僅是權力逆轉的爽劇行為,又有着打破這種權力叙事的向上揭示,那就是個人的強烈自我坦誠——真情叙事。錢顧然重要,是我擺脫人生困擾的方式之一,但我更願意保護我的“自我”。有人冒着生命危險救下了我,不是希望我做那樣一個人;我也接受了某個奶奶的好意,我不希望毀壞我人生中那樣幸福的時刻。即便喜歡一個人也要堂堂正正地去喜歡,也想要堂堂正正地被喜歡。

一般劇要到大結局才良心發現的揭露,三分之一處就說了,多海主動暴露是騙子,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真感情。假媽媽助攻多海的理由是,心被動搖了就任由去被動搖吧!太心理學了。她還有個金句是“現代人不是被各種疾病影響,而是原生家庭。”多海還願意叫她媽媽,有一分應該是因為汗蒸房老闆娘因情入獄三年,證明了反派不是天生壞。原生家庭又在用什麼形式讓假媽媽遭罪呢。假媽媽不掩飾自己的壞真情。

但人一般都很難直面自己的内心,福歸柱自創傷後就抑郁逃避,多海意識到自己動心不想傷害福氏一家是二重逃避。但他們最終都要走向面對和接納自己的所有面,接納自己也有逃避情緒,消極情緒,以及積極情緒過頭導緻的情緒壓抑的情緒全部面。

歸柱身上因為太過敏感拯救不了他人而抑郁的部分,變成了隻需要拯救都多海一個人,拯救都多海其實也是拯救自己。拯救錯了是道德高位者的憐憫,拯救對了是對方需要的神的好意降臨。

「不要販賣悲慘活着,以後賣幸福吧,賣給我。」

逃避幸福的多海,也有擁有冰沙的權利。小千喜極而泣的瞬間演得特别動人。曾經感受過世間唯一的溫暖的瞬間,歸柱再次讓多海感受到了。

劇裡幫兩家人都找到幸福的設置,映射的應該是一套完整的心理咨詢過程。但它不把你搬到咨詢室現場去必須直面你有病的事實被創,也不會讓你試圖通過發瘋或者發動異能在幻想裡修複關系,比如賦予死而複生的能力,垂危邊緣激發或醒悟的情感。

它用一種黑色童話的方式(有點類《雖然是精神病但沒關系》。福家秘密不能讓外界知道,也是一種心理疾病不能讓外界知道的隐喻,畢竟隻是病,卻讓人成了被孤立的,不合群的邊緣人群。于是治愈以一種小型的家庭内部制發展到了社區,特殊關系建立的療愈網絡中。

歸柱回到過去的能力是咨詢師的能力,安撫過去的小多海,也安撫過去的自己。多海是他的“現在”契機,是給咨詢師源源不斷賦能的“幸福”。促使他不斷回到缺失的過去,修正記憶,校訂“現在”,注重現在和創造未來,最終形成完整的情緒感受。

PTSD創傷記憶閃回,創傷修複,自我養育,關系網建構幫助賦權與賦能……看劇的時候我腦子裡不斷閃現這些詞,真的很輕巧地被治愈了。“我有時候病得沒那麼重,但我也和人一起分享一下我們的病,也許我們的病就在這種分享中輕了一些,消散了一些。”

特别好!很「五彩斑斓地黑色幽默」的方式,不刻意的靠近是要精心去做的,看起來偶然地心動,也許是因為,在你不知道的黑色中,對方深刻地看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