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nathan Demme導演的樂隊Talking Heads演唱會電影Stop Making Sense 4K重制版正式上線流媒體平台了。歸功于我的ADHD,我一直對電影沒什麼特别的感覺,也和這種偉大的藝術沒太多的緣分,但這應當是我看過次數最多的一次電影了。為了宣傳這次重制,我給它寫了一段推薦語:

還記得我2019年在紐約現場觀看David Byrne的時候,滿頭白發的Byrne出現在舞台上的那一刻,他仍和40年前一樣有些張皇失措——這位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的前Talking Heads主腦還是不習慣台下觀衆灼熱的目光,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喜歡把演出放在劇院裡的原因吧,在規定的時間裡扮演好某個角色對他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借口。

David Byrne在演完第一首歌之後問到我們:“為什麼人會把最多的時間用來看人呢?難道一輛自行車,一場美麗的日落和一包美味的薯片就不比人美好嗎?”
我們都愣了一下,但随即又都明白了過來:自搖滾樂誕生之初,它的主題都是男女、橋洞與郊區,到了合成器作威作福的70年代,宏大的宇宙與哲學也參與了進來。這個時候David Byrne從一種搖滾明星當中出列,饒有興緻地蹲在地上寫起了一本書、一支筆、空氣和城市。他在一次采訪說,“愛對我來說是一個太大的主題了,我隻寫過一首情歌,在這場演出中我對着一盞台燈唱過”。
“這場演出”指的是Stop Making Sense,不少人認為的“最偉大的演唱會電影”,Talking Heads在這場演出裡幹了許多事情:對着一盞燈唱情歌并與它擁舞;穿得如同傳教士一般,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诘問後現代社會意義所在;套上了一個兩倍于身體大的西裝随着律動跳舞……
如果說卡夫卡筆下的公務員誤打誤撞地闖入了一場演出,并被拉到聚光燈下,那一定是這樣的場景。他們——David Byrne, Tina Weymouth, Chris Frantz, Jerry Harrison, Bernie Worrell在這過程中不苟言笑,當貝斯滾動,節奏響起,他們就像觸了電一樣抽動,當演到Genius of Love,Chris站起來念着或許是某個非洲部落的唱段,Tina像一直螃蟹一樣随着這咒語舞動,一切都是顯得那麼的不合理。或許唯一的例外是那首情歌,This Must be the Place,但在那裡面的愛人也是一盞台燈,在這裡你休想聽到F打頭的單詞,看到被砸壞焚燒的吉他,嗅到如同焦油一般的汗臭。
從開場David一個人背着吉他走上台去面對觀衆,再到Tina、Chris和Jerry等人後來的加入,觀衆清楚地看到了一個舞台是如何被搭建、拼接完整起來的,他們從一開始平穩的呼吸再到促急,焦灼,再到歡呼雀躍,熱烈地舉起雙手,Talking Heads在向觀衆們說着:是的,你們也是這個舞台的一部分,你們也是搭建的參與者,就如同積木一樣,抽掉任何一塊這座樓房便不再成立。
當rock hero式的長發樂手占據舞台,用火點燃自己的吉他,Talking Heads将話筒扭轉至觀衆,并告訴他們,你們也是演出的一員,因為我們和你們一樣,沒有任何分别。
因此,用“偉大”來形容這部電影似乎有些為過,因為站在舞台上的人可以是David Byrne,可以是Tina Weymouth,可以是你,可以是我,甚至還可以是一隻貓(他們确實把貓的爪子放進了背後的幻燈片中),它是如此的平等,因為David Byrne在台上用自己扭曲僵硬的肢體,滑稽的舞蹈全力接觸這這個世界的運行的軌迹,和任何一個現代人别無二緻,用The Great Curve裡的歌詞來講,The world is near but it's out of reach/Some people touch it, but they can't hold on.
哦對,我特别喜歡其中的一句台詞,當Life During Wartime演畢之後,David Byrne向台下的觀衆舉起手,問到: “does anyone have any questions?”
四十年的時間已逝,我希望知道David Byrne心中對他的問題是否已經有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