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播放的《憂郁症》第六集片尾衆望所歸進入到了四年後的時間線,算是全劇的一個重要轉折。白勝由的高中時代也正式告一段落,這篇影評算是對于前六集劇情的總結和思考吧。
劇集一開始對于白勝由的刻畫非常直接,他是個數學天才,對數字極其敏感,擅長魔方,甚至能透過生活中的各種物體勾勒出函數圖像。雖然這個設定略有點誇張,但是我覺得編劇和導演想要表達的是,當你真正熱愛某個東西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将它融入進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從之後的劇情我們知道白勝由因為失去了在MIT唯一的朋友而不願再顯露自己的數學天賦,但種種迹象表明,他從未停止對數學的熱愛。
男女主最初的相遇是在校外,因為拿錯了包,故事以“1729”和“帆布袋”展開,然後我們的視線才轉移到學校裡,池允秀和白勝由以師生這一全新的身份相遇。其實我覺得這裡編劇是有一點巧思的,允秀和勝由因為數學而産生的交集其實早就産生(他們似乎在同一個數學群裡),師生關系并不是他們人生交彙的起點和必要條件,這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男女主後來産生種種交集的命定感,也降低了他們産生感情的可譴責性。
...整個六集看下來,池允秀始終是一個非常正面的教師角色,她正直,耐心,寬容,對數學充滿熱情,以對數學的熱愛為出發點展開教學工作。就這點來看,她其實是和亞聖高中格格不入的,這裡的孩子們大多隻在乎分數和排名,去參加數學社團是為了讓自己的履曆更好看一點,甚至連教務部長也想盡辦法在為那些“特别”的孩子們謀取利益。所以在她劍走偏鋒出了一道錯題又被白勝由解出來之後,她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他,在她眼裡,那個解出題的孩子或許會是這所“分數至上”學校的例外。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池允秀和白勝由是亞聖高中,也是這個教育大環境下的兩個逆行者。
後來因為要準備數學競賽,池允秀和白勝由之間的交流變得越來越多。勝由開始漸漸展露天賦以及開口談論那些黑暗的過往,允秀也從最開始的指導他學習數學慢慢變成去引導他思考應該用怎樣的态度面對數學。她做這一切是完全沒有所謂“私心”的,她隻是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個有天賦的孩子因為内心的傷痛而被埋沒,所以盡全力幫助勝由重建他與數學的關系。這也是她教學理念的體現。她是個會關注學生内心而不僅僅是他們學術表現的老師,“育人”在她的職業生涯中占了比“教書”更重要的地位,教會學生做數學題,得到更高的分數,從來不是她唯一的目标。
...有人說她偏心,太過關注白勝由,但我覺得其實并沒有,她關心和在乎每一個學生,包括成藝琳。藝琳一次又一次犯錯,她一次又一次給她機會。甚至在藝琳破壞了她的自行車導緻她摔傷之後,她說出“我擔心毀壞的不是自行車,而是這個孩子”這種話。允秀并沒有第一時間去譴責她,而是擔心她變成這樣是不是因為學校和家庭施加了過多的壓力,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在這個孩子徹底走入歧途之前,拉她一把。但是很可惜,藝琳的家庭給了她錯誤的引導,讓她看重自己的分數和排名高過道德品行,她沒有接受老師的幫助,最終也沒能夠回到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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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家庭教育,我覺得白勝由父母的态度也值得一提。他們的确是愛他的,但他們愛天才白民在勝過愛普通人白勝由。或者說,他們對兒子的天賦給予了過多的關注,以至于忽略了他作為一個“人”本身的那些需求。勝由當年去MIT的時候,父母大概滿心期望着他們的兒子在會更高的平台上去展現自己的天賦,取得更大的成就。但他們忽略了一點,那時勝由隻是個10歲的孩子。一個人去異國他鄉,跟比他大的孩子們一起學習,面對陌生的環境和文化,他也許會感到孤獨和無助,無法融入他們,也無法進行正常的人際交往。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同樣來自韓國的鎮浩哥哥願意主動跟他交朋友,我相信在MIT的那段時間裡,那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但有一天,這個支柱因為自己毫不顧忌地展現天賦而轟然倒塌。在一個10歲孩子的眼裡,是他害死了這個自己唯一信任的人,對于他來說,這是毀滅性的打擊。所以勝由從此開始封閉自己,連同對數學的愛也一并埋藏起來。從各種細節來看,父母應該是對這件事也有所耳聞的,但他們隻在乎如何使兒子重拾當年的榮光,甚至都不願意走進他的内心去看一看那些傷口。白勝佑作為普通孩子應該從父母那裡得到的理解和關愛,似乎永遠遜于他們對于兒子天才光環的執着。
在勝由高中的戲份中,數學是非常核心的内容。無論作為那些追名逐利的孩子們升學的工具,還是男女主之間交流的語言,它無時無刻不在為劇情發展穿針引線。當初看到這個題材我還是很驚喜的,我們好像讨論了太多文學和藝術,忽略了作為理科的數學也可以同樣浪漫(本理科生狂喜),當允秀和勝由專注于那些數字和運算符号的時候,也經曆着詩人創作詩歌的過程中的那些悸動和不安。此外,整個劇的基調也比較光明,淪為凡人的天才終于遇到他的伯樂,得到她的理解和引導,重拾了勇氣去表達對于數學的熱愛,我很開心能看到白勝由身上的這些積極變化。
但因為男女主師生關系的設定,本劇也受到了一些争議。許多網友基于“師生關系不應該被浪漫化”這一論點提出了批判。近年頻頻爆出一些老師利用師生之間的權力不對等關系去性騷擾學生,又試圖以愛之名逃脫罪責的事情。社會大衆譴責這種剝削,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保護也投入了更多的關注。所以,我很理解有人會對這種設定比較敏感。但是,一些本來就别有用心的人,為滿足一己私欲,将師生關系當作實現壓迫的工具,并不意味着這樣的壓迫在師生關系中必然存在。相反,我覺得男女主通過數學建立的交流相當平等。
此處要提到我很喜歡的一場戲。池允秀帶學生去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時候,藝琳因為對競賽正式開始前的内容不感興趣先離開,允秀和勝由恰巧報名了同一個教授的課,所以一起去聽了演講。在那場戲裡,我能明顯感覺到男女主對數學的熱愛使他們的師生關系遁形,他們更像是朋友或是知己,對喜歡的事物展現出同樣的向往和熱情。
...劇中不乏其它男女主交流數學的場景,給我的感覺都是簡單,平等,而真摯的,它讓師生關系内在的不平等隐形,使觀衆能夠将關注點投身于那些靈魂共振的瞬間。比如,池允秀和白勝由一起在黑闆上解題的那場戲,實在是值得每一個浪漫主義者為之振臂高呼。在我眼裡它可比肩《密會》裡的四手聯彈,靈魂的交流無需言語,通過黑闆上那些圖形,符号,和數字,他們完成一次又一次思想的交彙和碰撞。師生關系在本劇中更像是一個使男女主角能自然合理地展開數學交流的契機,即使他們以師生以外的身份相遇,我相信,這個故事會同樣扣人心弦。
...值得強調的是,本劇在白勝由的學生時代是明确沒有感情線的。觀衆所看到的那些所謂浪漫和暧昧的氛圍,其實都是男女主外形,鏡頭,色調,和配樂的加成,它們或多或少是導演有意從白勝由視角體現的一些東西,而池允秀從頭到尾都沒有産生過超越師生關系的感情,至少從她眼神中,除了對學生的欣賞和關心外,我沒有看到其它内容(這一點我覺得林秀晶演得挺好)。所以,四年後的情感如何變化,會怎樣被演繹,是我本人非常期待的一個看點。
...最後我想說,這是一個影視作品,它不該被簡單地當成現實的映射。在這個人為構建的世界裡,那些在現實中不适合生存的理想化元素才得以立足。鏡頭過濾了現實生活中黑暗的部分,刻畫出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裡,我隻看到兩個相似的靈魂相遇,靠近,交流,理解,在他們生命短暫交彙的時間裡迸發出灼人而耀眼的光亮。
就像池允秀和白勝由尋找那道數學題的答案一樣,在尋找這個故事的答案的過程中,觀衆同樣經曆着那些激動,不安,與興奮。我摸索這故事的脈絡,着眼于每個被放大的細節,一個眼神,一次觸摸,在少年的一呼一吸中,我看到那些純粹的,熱烈的,不加修飾的愛恨。然後一切的界限突然變得模糊起來,時至今日,我或許已經無法分清楚,到底是他們還是我自己,才是那個想要找到答案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