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過《這個殺手不太冷》、《碧海藍天》、《超體》等電影的呂克·貝松在2023年為觀衆帶來一部新的影片:《狗神》。《狗神》通過一場心理醫生與囚犯的對話,講述了一個社會邊緣人的一生經曆。
男主角道格拉斯從小就因為愛護狗狗而無法融入自己的家庭,童年時期一直被父親和哥哥霸淩,直到二人被捕之後,道格拉斯才被送到少年看護所。在看護所裡,道格拉斯結識了一個戲劇課老師,對其産生了濃厚的愛慕之情,可是因為對方成家立業,這份感情也不了了之。之後道格拉斯靠着表演艱難度日,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着很多角色:懲治意大利黑幫的正義者,劫富濟貧的俠客等,最後在與黑幫的戰鬥中負傷,在一個雨夜被警察逮捕。道格拉斯做的這一切都伴随着狗對他的幫助,狗是他的家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上帝。
與其說道格拉斯的經曆是一個失敗者艱難生存的經曆,不如說是一個邊緣人不斷尋找自己身份認同的經曆。狗給了他溫暖與愛,舞台和妝造給了他一個身份,它們共同給予了道格拉斯第二個人生。
道格拉斯在影片中第一次亮相時,他化着濃妝,戴着假發,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女人,打扮成在舞台上表演的樣子,把真實的自己掩藏在妝造之下。正如影片中道格拉斯所說:“That is what you do when you don't really know who you are. You dress up, you make up a past to forget your own.”在生活中,道格拉斯經曆了許多苦難,童年時遭受家庭暴力,青年時遭受暗戀對象的抛棄,政府也停掉了對他援助,整個外部世界對于他來說都是暴力的,是無法融入的,他處在邊緣地帶,隻能像一隻狗一樣,生活在屬于自己的籠子裡,無法與他人起建立平等的聯系,無法在人類社會中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沒有一個身份認同,隻有狗是他的夥伴。當他每一次被人類社會遺棄的時候,都會有一群狗圍在他的身邊,給他溫暖,幫助他度過困境。在人類社會中他一無是處,隻能通過僞裝來扮演自己的角色,可是在狗的社會中,他是一個神靈,是一個絕對的成功者。
鏡頭的隐喻:閹割、俄狄浦斯情結和靈魂救贖。
在影片中,道格拉斯的每一次裝扮,幾乎都是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女人的形象,這不僅來自于戲劇課老師對他的引導,而且也來自于父權社會對他的“閹割”。童年時期,道格拉斯在家庭中處于十分被動的地位,甚至被代表着權利的父親和哥哥驅逐到狗籠子中生活,在道格拉斯做出反叛之後,父親用獵槍打掉了他的手指,打穿了他的脊柱。父親在開槍的時候,槍管對着的正是小道格拉斯的下體,而手指和支撐起身體的脊柱的斷裂,也象征着道格拉斯被剝奪了成為男人和掌控權利的機會,他也因此注定要成為一個不被社會認可的邊緣人物。
同樣是在童年時期,道格拉斯看着母親做飯的時候,音樂暧昧,代表着道格拉斯視線的鏡頭先是落在了母親扭動的屁股上,然後鏡頭順着後背緩緩上升,落到母親含着笑容的臉上。這充滿着性愛意味的視聽語言表現出小道格拉斯的戀母情結,這既是小道格拉斯作為男孩的集體無意識的反應,也是對這童年時期為數不多的關愛的回應。
影片中耶稣和十字架等基督教形象的反複出現,代表了道格拉斯通過狗以及和狗的互動而實現的靈魂救贖。在童年時期,道格拉斯被關在狗籠裡,哥哥在籠子外面拉上了橫幅,橫幅中“GOD”一詞被道格拉斯在後面看來就是“DOG”,這也預示了道格拉斯将會被這一新的神,即被心愛的狗救贖。這種救贖有多次,第一次是在父與兄将其“閹割”之後,道格拉斯在狗的幫助下,成功叫來了警察,自己也得以逃出牢籠,走向外面的世界。第二次是在他得知暗戀對象已經成婚并孕有一子的時候,他精神崩潰嚎啕大哭,正是狗闖出籠子呆着他的身邊陪伴着他。第三次是在道格拉斯因為一系列罪行被警察逮捕之後,他在狗的幫助下成功越獄,從國家暴力機關的“籠子”裡逃出,來到陽光下的自由的世界,他艱難地站起,走到十字架的下面,在十字架的陰影中張開雙臂,俨然變成了受難的耶稣。終于他在群狗的圍繞中倒下,倒在了十字架上,完成了由人到神的蛻變,獲得了自己的新生。
具有莎士比亞樣式的人文關懷。
古希臘悲劇是命運悲劇,強調神的權威與命運的不可違抗,而文藝複興時期的戲劇帶有濃厚的人文主義關懷,追求人人平等,反對神的權威,其中以莎士比亞的戲劇最具有代表性。《狗神》中數次提到莎士比亞,小道格拉斯跟着戲劇課老師學習的戲劇也幾乎都是來自于莎士比亞,同時這部影片也具有突出的莎士比亞的悲劇風格,具有人文主義關懷。道格拉斯這個社會邊緣者,究其一生都在社會中尋找自己的位置,找到一個自我以及身份認同,他通過戲劇、音樂和狗,艱難地站了起來,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敗了自己的命運,為自己赢得了一份天地,赢來了一個身份和一個尊重。當道格拉斯擺脫了輪椅和支架,驕傲地站在台上向觀衆表演的時候,他與其他人并沒有什麼不同,實現了平等。《狗神》中也表現了對神,即基督教的上帝耶稣的解構,先是前文中提到過的“god”與“dog”的文字遊戲,又有狂熱癡迷于基督教的親哥哥對他的背叛和迫害,都将耶稣的形象從高高的神壇上拉下,拉到和普通人,甚至和影片中的“狗”相同的位置,反對和解構神的權威,将人的尊嚴放在神的旨意之上,真正重視人的存在。影片最後,道格拉斯走出社會的牢籠來到十字架的下方,在衆多的狗的圍繞下,與十字架的影子融為一體,那時候他就替代了耶稣成為了新的神,成為了狗的社會中的神,也就是“狗神”。
當世界因為人類而變得狼狽不堪的時候,狗縫補上了我們的傷口,成為我們最忠心耿耿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