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th BIFF-16 Theatre露天場

好驚喜!雖然之前在好幾個電影節都放過,好像來了釜山不是非要看,搶票優先級放得很後,如果不是台風滞留應該不會看……但是,好驚喜!

影片設定在一個世界看起來更先進但也明顯更糟糕的“近未來”。名叫Arco的少年披着彩虹降落此地,偶遇父母隻在“網絡”中健在、與機器人Mikki相依為命的少女Iris。在尋找能帶着少年重新穿越時空回到未來的“鑽石”的過程中,小分隊的規模幾次波動,亦幾經波折,最後在地球幾乎焚毀之時,Arco的父母家人尋覓着由Mikki在瀕死之時記錄在洞穴上的壁畫而來,Arco當然要離開,Iris當然要留下,原來Iris許下的願望是:她想要一個會發生改變的未來。

影片所呈現的“近未來”其實已經相當迫近。

父母忙于工作(或者whatever他們認為更重要的事),從來隻以虛拟的肉身和隻在電話時在場,機器人Mikki又當爹又當媽,是Iris最好的家人朋友,還會在Iris想爸爸媽媽覺得孤單的時候坐在屋頂上陪她。可惜十項全能但依舊容易卡bug,當查詢Arco Dorell發現無此人的時候,爆了312條錯誤,直接宕機。Iris不得不拔出它胸口的心形電池充電(注意心形電池),兩位保險機器人上門把Mikki帶走檢查。這時我們才意識到,不僅學校的老師是照本宣科的機器人(盡管教學環境更仿真立體現代化),整個社會服務系統的職責也基本由機器人承擔,那請問了父母們到底在忙什麼呢?

影片呈現了無數“對照”。

(1)Mikki和Iris的父母,被購買和購買,實質陪伴和虛假指揮。

(2)Mikki和老師等其他更工具理性和履行職責的機器人,雖然想避免人類中心和人類更高級的隐含前提,但Mikki從執着于Arco的名字到底是否确有此人、執行父母的要求報告警察,到救下Iris和Arco,臨“死”前在洞穴上刻下有關Iris和Arco的所有故事,試圖讓消失中的記憶再具像化一點留下來一些……你當然可以說Mikki的目的自始至終隻是保護它的小主人Iris,可那種完全機器和程序的設定裡,顯然已經加入了可以稱之為人情和人性的調味。這并不是程序寫出來的,而是,隻是,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的。與之相對,整個社會服務系統,就連教育系統,都由機器人承擔幾乎所有工作。他們被設定了程序,隻會完成被要求完成的工作,這怎麼不是我們被希望要求做到的呢?教材教具相當厲害,仿佛在星際穿越、重回侏羅紀帝國、抑或正經曆某個船難戰争現場。但是老師們都是機器人,幾十個機器人老師被設定為睡眠模式睡在一個屋子裡。這怎麼不是對僵化、教條、及隐含的Ideological State Apparatus的諷刺呢?

(3)Iris和三個撲街彩虹眼鏡仔,她們都算是見過彩虹少年(未來)的人,其中的對立和共同也推動了影片的人物關系動态變化。有趣的是,撲街反派常常設置為三人組,最近的《太空百合戰鬥姬》也是如此,一個人無趣,兩個人太緊密,人太多了也沒必要,剛剛好三個撲街仔正好沒水喝。

(4)Iris和Arco,現在(近未來)和未來,想要去往未來和想要一探過去,父母虛拟在場和父母家人遍尋時空且無責罵……說實話,看着因為穿越時空已經無比蒼老的Arco的父母和姐姐終于與他相見,我真的沒想到沒有一點指責,也沒有忽視Iris,而是對她說“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們見不到兒子”。付出是因為愛,是心甘情願的,是不帶任何條件的,是無論怎樣都會在場的。你可以說這是某種與創傷叙事對立的烏托邦叙事,可那又怎麼不可能發生呢?倘如我們都有更多的空間來愛自己和愛别人,被愛可以給予人去愛人的力量,愛就能不斷增殖。

影片也悄悄埋了一些細小彩蛋。

Arco的父母穿越無數時空終于找到Arco,所依憑的是Mikki臨死前在洞穴上繪制的這段故事(傳奇)。如果沒有記憶,我們還有未來嗎?
Arco和Iris離開洞穴時,依次乘坐了火車和船,是對工業大生産的回望啊。

Mikki的心髒是心形電池會發光,這枚手電也一直陪着Iris成長,Mikki一直一直都在。

沒有人可以看到未來,所以Iris一直在描摹和制作雲上未來的模型,她也一直在想象一種改變了的、更好的未來。

Mikki和Iris一直帶着Iris的小弟弟Peter冒險,小babe看到了現在的自毀、現在和未來的相遇、未來對現在的喻示,他會去到下一個更接近未來的時刻。

Iris的同班小男生C也很有趣,寫了一段小小的可以被解讀為三角關系的可愛小情節,三個撲街仔似乎看出C對Iris有crush,對他說“真正愛一個人是要讓ta開心”,C在Iris拼命想要跟Arco走(去到未來)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去幫她跳得更高。包括Iris和Arco也有一段很青澀可愛的學鳥說話(表達情感)的戲,真的很可愛,其實不會覺得爛俗,就是很可愛。我想,也正是因為有這些可愛的東西,現在才有可能真的去發生改變吧。

最後一幕,Iris家的牆上多了很多很多照片,Mikki當然已經不在了,心形電燈還在,Iris的父母肉身在場回來了,有很多一家人一起吃飯玩耍親密無間的照片,Peter長大了,Iris畢業了,爸爸媽媽抱着他們。我的眼淚撲通撲通。這或許是一段奇遇,也或許隻是Iris的想象。照片或許是發生了改變的當下,也或許隻是Iris希冀的某個可能性。

留在釜山看到《彩虹》是因為台風Ragasa。據說得益于台風,深圳還有很多城市的打工人們才第一次早下班、早回家,快遞和外賣小哥也不用晝夜不停地跑速度跑金錢,整個城市萬家燈火,每盞小燈都守着溫暖平靜。這實在令人唏噓。我們到底在忙什麼?以至于非要一場天災才有機會喘氣、休整自己和彼此陪伴?非得要一場大病,才知道生命裡究竟什麼最重要?

我想起青峰《馬拉美的星期二》裡的《……小王子》,“生命裡真正重要的,眼睛看不透”。如果未來能變得好一些,我也希望大家都更看到真正重要的事情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