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的開頭,李紅扔掉了丈夫孫大勇的ETC卡,完成了娜拉出走的最後一個儀式,完全切掉與壓迫源頭的聯系。
從父母放棄李紅的學業開始,李紅便開始了她等待的一生。
等着嫁個好人家,等着女兒長大,等着女兒的孩子出生、上幼兒再等女兒工作穩定。在無盡的等待中,她還要面對孫大勇從行為到思想上的壓迫。
我們先談論壓迫,這是最直觀的。
在李紅與孫大勇的婚姻生活中,她便面上讓第三視角的觀衆認為孫大勇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孫大勇有足夠的物質條件讓李紅做家庭主婦,與李紅發生争吵時也僅限于言語,孫大勇還是在水利局上班吃國家飯的幹部,如此條件,放在九十年代的文化背景下,孫大勇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但我們細看,李紅其實是生活在孫大勇編織的牢籠中。孫大勇會嘲諷李紅買漂亮的花瓶,不停地盤問李紅買菜的花銷,會責怪李紅買擦臉油的額外開支。終于李紅在拿到第一份工資時,買了一束花放進空置許久的花瓶裡。但李紅脫離孫大勇的經濟控制後,并沒有從這個牢籠中掙脫出來。真正讓李紅擺脫孫大勇的壓迫是女兒生産後,孫大勇對李紅的嘲諷,“一天天沒幹什麼事?”,讓李紅發瘋一般用刀指向李紅再刺傷自己,殺死父欲強盛的孫大勇。至此,李紅完成了第一次割舍,但困住李紅的牢籠早已逐漸從孫大勇變成李紅與孫大勇的家。
年過半百的李紅想要回青年求學時的成都與老友相見,卻多次失敗。第一次是在女孩預産期提前時李紅中斷出走照顧即将生産的女兒,第二次是女兒複出職場時,李紅再次參與照顧外孫的生活。每一次李紅快要完成出走,家庭的牢籠便會将李紅死死鎖住,而鎖住李紅的幕後黑手正是一直支持自己追求幸福的女兒孫曉雪。每一次李紅即将完成出走,孫曉雪便會将自己的困境轉嫁到李紅身上。孫曉雪在失業後畏懼自己閉塞的生活,決定複出職場成為她主觀上認為的獨立女性,而事實上她每次解決問題時都會将李紅拖入自己與孫大勇編織的牢籠中,孫曉雪的獨立與自由是建立在李紅的不幸之上。而孫曉雪口口聲聲的愛與自由,則成為誘惑李紅一次又一次掉入牢籠的誘餌。孫曉雪對李紅束縛是無意識的的,是柔韌有力讓李紅無法擺脫的。孫曉雪潛意識的厭女症,對家庭婦女與非獨立女性的厭惡是對李紅潛在傷害,也正因孫曉雪潛意識中将李紅他者化,讓孫曉雪并不覺得自己對李紅的束縛是困住李紅獨立自由的原因之一。
女婿升職了,女兒轉正了,丈夫在乒乓球比賽中取得了一個不錯的成績,全家人沉浸于自我價值滿足的歡樂中,李紅看似家庭美滿實則一無所有,終于爆發了——離家出走。長久以來,李紅在擺脫了原生家庭的勒索,在沖出孫大勇的壓迫,她終于在這樣一個圓滿的環境中,與女兒完成割舍,在一個美好的夜晚帶上她閑置多時的自駕遊裝備開啟了真正意義上的出走。
李紅的第二次在哪裡呢?早在李紅向弟弟追讨工資時,向母親傾訴不敢傾訴的所行偏心、欲求不滿時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