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的勢利,你的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快結尾的時刻斯坦利壓上白蘭芝的身體,閃爍的眼睛裡寫着欲望和不屑。他即将進行一場摧毀白蘭芝靈魂的強暴,因為“早在第一次見面我就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白蘭芝是個脆弱空虛,讓人鄙笑的女人,因而面紗裡醫生嘲諷黛西的話同時跳上了我的腦海。這些殘酷的男作家啊,或許真的能一眼望穿絕大多數女性虛榮高傲外表下不堪一擊的弱點,并能在自己筆下把女人粉飾的外皮毫不留情扒掉,赤裸裸迎接嘲笑。

女人是感性的,白蘭芝的世界建立在詩歌、文學、羅曼蒂克的沙堡上。她不識時務,沉湎于過去,即使頂着衰老的容顔也依舊誇誇其談曾經的風華,是可惡中透着的可憐。她沒法理解妹妹和一個現實冷酷,暴力粗魯的男人生活,即便自己的人生已經走入低谷,她依然不肯正視現實。這是她殘存的驕傲,也是搖搖欲墜的尊嚴,是不敢在黑夜裡點亮的那盞燈,廉價難聞的劣質香水。斯坦利看透了她的真面目,所以他的施暴是那樣有恃無恐。

——他施暴的對象并不是一個獨立自主、人格健全的女人,而是一個不存在在現實生活裡,重複過去歲月的幽靈。

死人花,多絕妙的比喻,獻給白蘭芝這抹不肯在俗世裡落腳的孤魂。她的人生是依附在他者身上輾轉漂泊的,按她自己的話說“依賴陌生人的善意”。但陌生人怎可能都是善意的,她荒唐輕佻的舉動吸引的隻不過是一個個隻對她身體感興趣的惡棍。而她的身體早已芳華遠去。

“性愛的悲哀是靈魂是永恒的處子”,白蘭芝隻不過是渴望幸福也厭棄世俗的卑微魂魄,大概女人的悲哀都來源于無法逃離的身體。它驅動着我們不齒的行為,一如醫生死後黛西無法自控地再次爬上情人的床,醒來後羞憤離去。

虛榮和空虛的來源,填不滿的靈魂在囚籠般的肉體裡搖搖晃晃。身體是可以被男人霸占的,它控制着靈魂的方向。男人永遠不懂女人的哀傷,但他們的嘲笑卻是那樣刺耳和殘酷。

要容忍人心不和道路一樣筆直,也原諒這些女人吧。她們的芳魂坐在streetcar desire,每人手上握着一束死人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