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度妍是挺适合演平凡人,但她又不适合演那種完全平凡和屈服的平凡人,一張平淡的臉卻又完全不平淡的張力。她演那種小菜店老闆談談戀愛就沒啥,就适合帶感和帶勁的角色。

完美。

完美于它的極緻,劍走偏鋒恰好是我的心頭愛。就像我們生存在下一個時代,對這個時代提出了挑戰,我就喜歡這種提出問題的作品。
性别和時代的烙印不在于你真實的性别,每個人都是千萬種思想的幽靈,這些幽靈在世界上戰鬥,在世界上對話和糾纏,但女性最有可能把女性主義發揮和踐行到極緻。
女性發展最大的透明天花闆就是她的母職,因為有母性,所以有軟肋(例如太平公主撫養殺自己的兇手),比如說女主怕女兒會失望,會受傷害。而男性呢?在同等實力的情況下,他們往往更殘暴,其實并不是殘暴,而是完全非人化。例如殺死親身兒子(政客),殺死别人的孩子(那個B級小夥子)。然而,母職也是女性的力量源泉,最重要的是通過弑父和重新解釋母親角色,無論是心理的還是生理的,把母親生殺予奪的造物主權力收歸自我。

有幾個劇情我格外喜歡。

第一是女主殺死自己的父親,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我非常有同感。雖然我爹挺好的,但我心理上也完成了弑父,殺的是男權社會的父權,把男性回歸到渺小平凡的個體上去。正因為如此,正因為他們平凡卑微,你是可以挑戰或者真正戰勝他們的。電影中女主數次幻想殺掉老闆,然而卻感覺虛弱無力無論怎麼設想都是自己死,就是因為這父權的咆哮。

第二是女主殺死自己的晚輩和床伴,晚輩為了成為人上人,為了一己私欲不惜破壞規則,挑戰女主的規矩,并且幫助政客父親殺死兒子。這個晚輩就是自私且虛僞的,而且他背離了自己,還利用性關系攫取女主的資源,就是那種後期會陰狠的角色。女主可以看清這種人,把他了結了,而且有力量把他結束,破除了性緣關系,特别是晚輩死之前那些愛情的屁話,她都不相信,說明女主已經戰勝了這一層。

第三是女主可以為了那個實習生幹掉老闆的妹妹。老闆的妹妹德國骨科喜歡哥哥,讓哥哥把“那朵花砍下來”,在人格上迷戀“父”,就是不健全的,這樣的女的屬于男權的系統。然後,親緣和裙帶關系讓他們兄妹肆意踐踏規則,這就是資本和封建主義常見的家族腐朽,韓國财閥也是這一類。認為自己可以淩駕于其他人的生命之上,實習生是個好孩子,女主用強大的實力捍衛了她自己心中的道。

第四是女主的女兒成長為很好的人。不僅可以在一個僞直女(懦弱的,屈從于主流假裝以維護自身利益)和衆多男孩(男權社會的既得利益者)的威逼利誘下對得起自己,捍衛自己的利益。而且還能理解女主的工作和秘密,她成長為很好的人。女主并沒有延續自己家庭的不幸,而是用全部的關愛培養出了一個自由自尊自愛且勇敢的女兒。打破姬佬為了直女委曲求全(屈從于性緣)和直女母親不接受姬佬(屈從于父權社會)的舊叙事,女兒和女主的互動很有意思,在小心翼翼和全力維護中傳遞了希望。

第五是女主可以幹掉老闆,女主有實力,也有勇氣去把老闆幹碎。而老闆,實際上也是設計了自己的毀滅。他留下女主,男權社會的精英在看見女孩弑父之後留下弑父者。他一定是潛意識層面就要給自己埋雷,因為他是必死的,老闆一定也希望自己死。老闆所維護的規則是我大東亞社會達爾文主義與弱肉強食的舊規則,他需要用血腥和殘暴去确定自己。毀滅男權社會的力量恰好不是在它之外,而是在它之中。因為這樣的最高統治者往往也是愛受虐的,慕強的。施虐與受虐兩位一體,攻擊他人的時候也會攻擊自己,男權者在内心深處感知到深深的不安全感和自我厭惡。他們想成為神,可自然沒有賦予他們神職。因此,他們也想摧毀自己,死亡和服從也在誘惑着他們,他們其實很想跪下來。跪在真正能生殺予奪的真神面前,殘酷也是因為心理陰暗弱小的他們一直知道和光明的神相比自己不配,所以隻能将殘酷做到極緻。

當男主發現自己無法做到極緻時,他骨子裡的脆弱讓他要去拼命維護妹妹,去維護女主,他隻能把自己殺掉。從這個角度來說,男主相比那個當兵的,确實是一個從男權統治進化史上來講更高級,高級到自己産生裂隙的一個存在。男人最大的魅力在于他的脆弱性,他們生來等待被征服、拆穿和俘獲,從這個角度來講他是迷人的。

整部電影建立在對性緣關系和父權制的颠覆的價值觀上,在男主殺死實習生的時候,它用了很有趣的叙事語言。男主的老練陰鸷高高在上,實習生的稚嫩直率幹淨手無寸鐵形成鮮明對比。一個是仰角,一個是俯角,電影總是有更大的景别,來顯示男主手握的權力。因此,他,作為強者,把一個幹淨弱小的孩子給弄死了。這是符合他對自己的人設塑造嗎?男主從内部就迎來了正當性的崩壞。他應該會感覺很累吧?但他隻能去執行這個指令,蒼老地冰冷地執行。

從此處可以看出來,男主說要守護妹妹,說要守護女主,實際上他是虛僞的,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真正的實力去守護,他擅長殺戮,不擅長守護。男主說讓女主隐瞞真相,以守護她,女主會笑,女主不是一個物品或寵物,不是被動的客體,等着至高無上的父來守護。男主擅長玩弄權術,擅長撒謊,這些都是給自己的遮羞布,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統治是建立在玩弄權術,以及精神變态的基礎上的。

父并不會守護,也沒有資格守護,而女主才是真正的母。隻有母,唯有母,有資格談守護。所以女主看穿了男主,殺死了男主。和男主一起共謀 ,兩人達成一緻,殺死了陰暗的自我厭惡的男主。父權從頭到尾竭盡全力實際上隻能勉強維持它自己,用殺掉情緒的方式,先給自己刺上幾刀,把自己的人性去除,然後去物化和侵虐外界。時時刻刻,腳踩獻血,那麼努力才維持它的體系不崩壞,不發瘋,不走向自我毀滅。

可惜了,現在那張大幕堅持不住了,戲很難再演下去了。不過職業化,極端的敬業,這些都是女主動不了的,這玩意兒本來也在體系裡面。殺手是她的職業,她是充滿人性和枷鎖的殺手,一個以殺人為生的單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