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日上》收官了,結局在意料之中,沒有剛點開劇集時對“翻版狂飙”的認知,更像是類似《人民的名義》《縣委大院》之類的官場群像劇。換了個環保的主題,人物的塑造卻比故事本身更吸引人。

在過往的刻闆認知裡,主旋律題材中的官員形象大都千篇一律,要麼是有責任感、有擔當、在外愛民如子且性格和煦的“新聞通稿版”形象,仿佛是照着紙質報紙撰寫的人物小傳,幹癟單一得也像是一張紙;要麼就是敗絮其中、罪大惡極、陽奉陰違的“究極蠹蟲版”形象,标準的反面角色,壞得徹骨爛得透底。

影視劇創作似乎忘記了在官場身份之外的官員個體,他們的個性與生存環境,以及具體的、豐富的、切實的人物棱角。

但《江河日上》做到了。

故事從鄭寒江空降上任分管環保的副市長開始說起,以鄭寒江為中軸發散出與之相關的官員人物——其中又以分管招商的副市長劉耕野、環保局局長朱天才兩人尤為出彩。

01.鄭寒江:書生當官的莽與純

鄭寒江的整個人物故事線用一個詞來概括,也是編劇張挺的概括,叫做——書生當官。

原本是環境學院院長,是标準的專業學科研究工作者,雖然每年也會帶着學生去進行田野調查,研究的方向也落實于身體力行的實踐,但本質上來說,跟官場上的官員做派與複雜的人際交錯還是有本質上的區别。

因此《江河日上》在塑造鄭寒江這一角色的時候,最主要的人物沖突點,就是突出他在原本書生環境中的“純”與落到實際官場操作上的“莽”進行對撞,他的純,是專注于某一個課題、某一個研究方向、某一個專業角度知識去垂直鑽研的純,不需要考慮太多的人際關系官場利益,隻需要專注于某個需要他去完成的任務,也就是在這種思維的驅使之下,鄭寒江才會做出以暴力拆遷的手段解決有衛生問題的小吃街拆遷一事,以及南窪山過世女童解剖事件的順利推進。

發着40度的高燒,卻仍然不忘工作的初心,背負着舊友與企業負責人的雙重身份,壓力卻仍然不忘堅守環保理念的初心,他的“純”和“莽”就是“書生當官”設定中最精彩的看點。

而對于鄭寒江生活上的描述,尤其是他在家庭上的細節描述,則是更加完整的豐富了人物的立體度。溫柔有能力幹練的妻子,與被保護的很好、甚至有些小淘氣的女兒——這些都是通過他身上的“純”和“莽”所能觸及以及塑造出來的家庭人物截面。這是過往很多國産劇對于官員描寫所未能呈現出來的維度,也就是人物的性格與他所處的家庭氛圍是有一定的關聯度和因果性的,但《江河日上》做得不錯。

02.劉耕野:學霸當官的直與真

劉耕野跟鄭寒江的設定,有些互補的成分。包括他們一個是分管環保的副市長、一個是分管招商副市長的身份對比;一個溫和但内心鉚足幹勁、一個外表狂躁内心卻認真細緻有責任感的性格對照。

劉耕野的角色設定,在近些年來的國産電視劇中的官員形象也比較另類而特别——特别的真、特别的直、特别的有戲劇沖突感。環保與經濟的平衡是一個宏觀議題,但鄭寒江與劉耕野兩個人的性格對照,卻将宏觀議題變得具象化、細節化、生動化,可看性強又十分有趣。

劉耕野是市長挖掘邀請回來招商引資的人才,性格火爆、思維急躁、不善與人溝通,本質上他身上有标準的“學霸”氣質——直率、直接但又真實、真切。在鄭寒江空降之前,他習慣于跟市長李子平“抱團”,但究其根本市長是他的伯樂,是他在複雜的官場生活中唯一可抓住的可依靠的人。他借由李子平獲得支撐、通過真才實學的招商引資能力獲得認可,但鄭寒江的到來卻打破了劉耕野心内的平衡。一直到劉耕野發掘、認識到鄭寒江身上的可敬佩之處,才又恢複了一道平衡——将職場上可捆綁的支點添加上鄭寒江與朱天才。

環保注重細水長流,注重慢火與猛藥相結合,但招商引資往往是風風火火追求投産比,仿佛鄭寒江與劉耕野兩人的不同性格與處事習慣。鄭寒江的“純”和“莽”,劉耕野的“直”與“真”,讓《江河日上》的戲劇沖突更加有趣味、有合理性。

03.朱天才:油滑之官的狡與通

鄭寒江、劉耕野、朱天才,我稱之為《江河日上》的絕妙“三劍客”,一開始并沒有想到這三個角色的組合會如此之妙。

朱天才與鄭寒江、劉耕野是另一種層面的反差,即官場熟練程度滿格,對官場上的人際關系網與“中譯中”式的言語交鋒實在擅長,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職場“油子”所鍛煉出來的性格。

當得知副市長的職位不是自己,而是空降的鄭寒江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躲,而且是擺擂台式的躲;當聽說要去南窪山視察,知曉環保部門無法單獨解決城市頑疾,第一反應便是至少搞好“表面功夫”……狡猾、不出頭、有些小性子,這與我們通常對官場矛盾的配角想象是相對一緻的。

但不一樣的是,朱天才要更為通透,工作思維上的轉變,一方面源自向上級表态、擺明立場與工作态度,另一方面也是在觀察鄭寒江處事方式與所得成效後,認定了往下推進的方向。

朱天才十分清楚自己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在劉耕野在食堂情急之下将濕地酒店的事情一股腦地交代給他時,他表現得隻顧着吃飯,讓劉耕野找鄭寒江、找領導,一面是裝傻,另一面也是拎得清職場關系的表現。

鄭寒江、劉耕野、朱天才,都是在刻闆之外所塑造出來的,擁有獨特性格的角色個體。希望以《江河日上》為引,未來國産劇時常這樣的人物塑造能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