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可以是什麼樣的?

今年火熱的女性主義電影《好東西》給出了一種可能,按照導演邵藝輝的設想,在一個文明的世界裡,女性作為第一性,男性可以被當作什麼。男性可以是家庭煮夫,女性可以與男性發展十分鐘的關系,電影裡的前夫明白了前妻把自己當作了“育兒工具”,男性可以在女性生活裡的位置不那麼重要。男性可以是女權表演藝術家,自以為是,也最好是可愛的,能給女性帶來快樂的好東西,因為男性可以不那麼重要。

《好東西》試圖呈現“女性的第一視角的人際關系”,平等,尊重,女性之間當彼此的媽媽,在看到與理解對方的傷痛時給予愛,形成療愈。與之相對的另一部電影《破·地獄》則是完全的男性視角的人際關系。

在以男性為絕對主導的殡葬行業裡,男性構建起權力等級分明的行業規則,傳男不傳女,女性永遠被排除在核心之外,更多的是服務者與職員。男性長輩可以對男性晚輩不怒自威,晚輩需要戰戰兢兢的服務長輩,與長輩聊天時,即使是開懷大笑也要注意避免觸犯到長輩,權力關系讓彼此無法親密無間。電影裡的男性,普遍不會表達情感,男性之間的關系氛圍是沉悶的。父權家庭裡親子關系緊張,家庭氛圍壓抑。女性被認為是污穢的,被當作是服侍者,女兒給尿失禁的父親解開衣服洗澡,被父親理所當然的扇了一巴掌。父親在臨終前寫信說他是愛女兒的,過去對“女人是污穢的”觀念沒有深究過,不知道如何表達愛。可是,父親并沒有為過去的暴力向女兒道歉。這種擰巴的親子關系是父權家庭裡普遍存在的。

父親可以在兒子不負責任的脫離家庭之後,還挂念兒子的生活。而女兒看起來是比兒子更深的被捆綁進與父親的關系裡。這與國内許多地區農村的女兒被捆綁進與父母的關系是相似的,在不享有與男性同等的财産繼承權的基礎上,女兒與父母聯系的主要原則并非像兒子一樣,基于交換和公平,而是基于養育之恩的親情。女兒的贍養行為更多地是單向的 、無償的和給予性的。而大家往往将此視為理所當然,女兒是能吃虧的,兒子不能吃虧。這與電影裡呈現的是一緻的,兒子可以繼承父親的事業,但是這對兒子來說是責任和壓力,兒子可以脫離家庭,電影中沒有展現給父親基本的生活費的情節,但可以被當作是默認的原則。但是女兒承擔了照護父親和瞻仰的責任,女兒在電影的最後也沒有繼承父親的事業。在電影裡被看作是女兒對父親的親情。在現實中,對女兒則是“情分”和“良心”壓力。(想了解更多,推薦閱讀《她們,無名,無分,無家》)

男性享有着幾乎不可質疑的特權。父權家庭裡的暴力,往往被溫情脈脈的倫理觀所掩飾,把父權家庭對女性的壓抑合理化,把家長對孩子的暴力合理化。男性給人的感覺,如同電影裡的殡葬行業中的氛圍,沉悶,壓抑,總是萦繞着抑郁。

電影裡,男性主導着對生命意義的诠釋權,男性面對着生命的送往,诠釋着男性視角的生命觀。死人需要破地獄,活人也有地獄要破。這個對生命的溫暖诠釋,卻在父權制下男性主導的行業裡顯得那麼的蒼白。因為活人的“地獄”不隻是面臨關系親近之人生命消逝的痛苦,還有具體的生活環境帶來的苦痛,殡葬服務帶來的安慰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如同這個父權制被當作理所當然的生活方式,不去過問活人的許多痛苦的根源,隻是在産生痛苦時包紮,直到死亡時超度,地獄永存。

導演試圖引入女性議題,設置了女兒這麼一個角色,女兒相比兒子更加認同父親的事業,認同父親的價值觀,也更加期望獲得父親的認可。可是,行業的厭女觀念,又如何能被女兒接受呢?電影設計女兒來打破厭女傳統,但又安排了男性主導整個的進程,最後也沒有女性對行業的厭女傳統有任何的看法,女兒則被當作了工具人,女性依然是被客體化的。最後雖然允許了女兒主持儀式,但隻是在父女的關系框架裡成立,被處理成父女之間的溫情,女性沒有進入這個行業,根本沒有松動整個行業男性絕對主導的觀念和機制。最終男主角獲得了光環,女主被放置在了溫情的家庭裡。女性沒有發聲,女性不被看到。

《破·地獄》引入了獨立女性角色,但依然把女性工具化,客體化,完成男性叙事,依然是一部“老登”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