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苟延殘喘的多餘人

影片對視覺氛圍的刻意營造很大程度上蓋過了情節的叙述,相信大多數人都首先被色調、鏡頭和四兄弟其利斷金的帥氣所吸引,墨鏡、風衣、雪茄、手槍等因素的完美結合展現了爆棚的雄性荷爾蒙。當我們對影片的細節如台詞、行為所加以關注,我們會發現四兄弟包括阿和(張家輝),他們的身份地位是極其低下的,一方面他們的文化水平不必說,一噸換算成日常單位就難住了他們,另一方面他們做殺人交易的報酬也僅僅能應付其開銷,這畢竟是刀尖上行走的偏門,例如酒店裡幫阿和選生意的時候,國外的活竟然不包機票。當我們明确了他們在社會中的位置,我們才能理解四兄弟人生的尴尬處境,正如在絕路的荒野山路裡,他們才會無奈地調侃道“一噸辛苦有幾多?重就是辛苦,輕就是不辛苦喽”,又道”一噸夢有幾多?”尤其是這句,竟然從一個大胖子殺手的嘴裡說出,頓時讓人感覺到江湖殺手身上的浪漫與柔情,可謂是全片台詞之精華所在。

二、放下自在,逐夢江湖

黑幫港片的顯著特點就是強調義氣,當這類主題多到讓人對其脫敏的程度時,把同樣的主題内核(義氣)講得獨特、讓人幾近落淚,就是難上加難了。《放逐》至少做到了新穎獨特,這得益于人物身份的合理設定、沖突選擇的新穎、以及氛圍渲染的到位。

圍繞着處決阿和以及因此産生的連鎖情節,可以用影片名稱——放與逐對其進行串聯。

先說“放”,一開始在阿和家裡的戰鬥結束,實際上是兄弟間的心軟,暫時“放”了阿和一馬(或說放了阿和老婆孩子一馬),于是衆人收拾殘局,布置家居,如同一家人一般其樂融融地吃飯,并且如同若幹年前一樣來了一張“全家福”。飯後五人在客廳說起了正事,也就是阿和不得不死,處于兄弟間的照顧,幾人準備一同賺一筆前留給妻兒,影片到此,矛盾沖突就顯現了——處決兄弟的艱難且猶豫的選擇。五人雖已達成了之前約定,但無非是迫于上級壓力的無奈選擇,于是,餐廳的偶遇和混戰就如同天注定一般,使得本該殺人的黃秋生與上級決裂,這就自然地消解了弑兄的非道德選擇,讓無兄弟走上了齊心作戰的絕路,可以說是上天在道德層面上“放”了殺人者(黃秋生)一馬,讓他心甘情願地違抗命令。在搶到一噸黃金準備遠走高飛之後,四人“放”下了前半生全力追求的東西——金錢。

于是便有了“逐”,四人豪邁地飲着威士忌,走向了明知道不可能生還的道路,放肆地歡笑着,仿佛嘲笑着自身命運的荒誕(受命殺兄、逼上梁山、突得巨财、轉而赴死,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過如此)。最終,以生命的代價救出了大嫂孩子,守住了他們的“義”。

逐夢烏托邦。在拿到黃金之後的河岸邊,燃着篝火,任賢齊在一邊吹着悠揚的口琴,幾人分别談論着未來的夢想,其中殺手黃說拿到錢以後去讀書,這一點都不奇怪,前面說到他們是底層多餘人,同時又多了幾分自知,因此在現實條件滿足的情況下,他們會選擇跳出之前的階層,尋求向上的人生。總之,在岸邊的這一幕,觀衆和影片裡的人物都想象着一種未來的可能性——逃出黑暗,逐夢烏托邦式的生活。無奈,命運是強大、荒誕、有定數的,他們生為殺手,終須泯滅與槍火之下。

三、不能忽略的時代大背景

整部影片的情節發展和矛盾沖突都被置于了一個宏大的曆史背景:回歸。

有一個鏡頭多次出現并短暫定格——四兄弟逃跑所偷的紅色轎車,車牌号是9799,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港澳兩顆明珠在紅色巨輪的運載下前行,當然這一處僅僅是導演的小心思,筆者認為其與影片裡四兄弟并無太多關聯。

餐廳混戰中,我們多少看到了政治對于社會各階層的威懾力,例如,阿和受傷去了附近的黑診所,這并不奇怪,讓人詫異的是大佬(任達華)也去了這一家診所,由此可見,再黑惡的社會勢力都不過是依附于政治權力之下并僅僅是被政權所暫時包容的微弱存在。這一點在《黑社會》系列影片中是較為刻意表達的。還有一處是途徑觀音山的運鈔車,從師爺蘇口中可以得知這是澳門高官預備跑路的,原因不言自明。

歡喜哥飾演的警察,三次對黑幫交火視而不見,因為“過了今天就交接了”。其實不然,港澳警隊和黑幫的微妙關系我們早在影片開頭警匪的第一次遭遇就得知,因此,這類情形,隻有回歸,隻有靠強大的本國政權的直接管理才可得以根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