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依然觀看超英時,我們期待些什麼?

這是一個“後漫威”時代已經相當常見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和平使者》從一個與《黑袍糾察隊》和而不同的側面,給出了一份不算典型的優秀答卷。

在徹底開始這篇文章之前,必須坦然承認,這篇文章有着感性純粹贊美的傾向,因為觀劇心理預期和實際成片的巨大差距——起初認為這會是一部讓人一笑置之的惡趣味劇集,卻在插科打诨中盡顯人物弧光,甚至最後有些熱淚盈眶。

長久以來,類型片作為好萊塢成熟商業體系之下的成熟産品,在商業化的模闆之下,身為觀衆的我們總是帶着一定的心理預期對其進行觀看;而超級英雄作為一種鮮明的亞類型,一種具有一定粉絲屬性的亞類型,我們自然對其保有相當固定的心理預期:我們會期待蝙蝠俠在夜色中遊走在正義邊緣,以理性凡人之軀對抗邊緣邪惡,在黑暗中守住不殺底線;我們會期待超人再度完成“人間之神”這一矛盾命題的自洽,小鎮男孩克拉克和外星遺孤凱爾達成統一,平和如明媚陽光,再一次拯救世界;我們會期待神奇女俠在堅毅與柔和中完成統一,發揮出男性超英身上所不具有的溫柔。

(某種程度上,這也是選擇和平使者這類知名度較低的英雄的好處,因為大部分人對于他并沒有如同一二線英雄那樣的熟悉,英雄本身的故事也不算完善與衆多,類型化的心理預期尚未構建,擁有足夠多的解讀空間。)

但和平使者不同,在劇集開始之前,對于前作有所了解的觀衆都會知道他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滿口仁義道德卻缺乏底線,弱勢群體的捕鼠女被他威脅,光明磊落的旗隊被他殺害。雖然我們會對劇集中他的洗白有所期待,但如何将這一反類型之下的類型化書寫得令人信服,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由此出發,劇集整體便是一個将觀衆對于和平使者的心理預期逐步瓦解的過程:觀衆認為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混球,他卻在出獄之後困于冷血無情父親的嘲弄之中,困于意外殺死哥哥的心理陰影,在殺死孩子時糾結于槍支上缺失的和平鴿;觀衆認為他是個不解風情的混球,于是他在車上與技術宅大談搖滾,語氣平和到頭終于說了人話。

諸如此類的反類型不止集中于和平使者一人,這個小隊的所有人都在故事自如開展的過程中不斷地打破觀衆已被模闆馴服的心理預期:Adebayo,看似有些自卑敏感、胖子、黑人女性、同性戀者,在劇集最初被嘲諷為zzzq的集大成者,卻在戰時拿起雙槍爽快沖鋒如John Wick,站在媒體面前揭示真相,反抗母親;Adrian,長相不錯、腦袋空空、社交低能如和平使者,卻锲而不舍對和平使者表達情誼,數次為其沖鋒陷陣,殺人不遲疑卻擔心撕下膠帶的時候是否會痛;Harcourt, 充滿社畜氣息的金發冷面美女,卻在一車人歡笑的時刻揚起嘴角、按下快門,在槍上畫好錯了方向的和平鴿;Economos,看似毫無存在感的技術宅,圖省事弄出烏龍,卻屢次建下奇功,并在最終時刻參與戰鬥。在某種程度上,這是更加邊緣的“銀河護衛隊”,是超級英雄界的“四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有人曾經把超英比作“衆神崛起的時刻”,觀衆确實也是如此期待,在高呼商業訴求的大制片廠和視覺奇觀雙重裹挾下迷失,為無數次的、意料之中的成功振臂高呼。但事實似乎并非如此,在無數個被超英故事所觸動所感動的微妙時刻,我們總是聚焦于他們無限接近于人類的時刻——布魯斯韋恩在雨夜中想起童年那個充斥着驚懼的血色夜晚;克拉克肯特在紅色太陽的照耀下失去能力;戴安娜在束縛中喪失諸神祝福;哈爾喬丹在悲痛中委身于恐懼;——但我們又會為他們接近谷底的時刻依然保有的正面品質所動容,并最終成為化解迷局的關鍵所在:殺害父母的槍最終被熔鑄為胸前的蝙蝠标志;僅憑小鎮男孩的童子軍素養也能制服外星野獸;含着淚水與愛人告别轉身拯救世界;依然擁有重燃太陽的恐懼。他們早已接近神明,卻又在無數的時刻因人性光輝而閃耀。

當銀幕上關于超能英雄的視覺奇觀已成為陳詞濫調,《和平使者》回歸某種程度上的本源,亦或是反類型的陳述。邊緣人、自卑者、反社會、人渣、冷面社畜,每個人的人物光弧在插科打诨中被書寫得完善且讓人信服,然後他們在夜幕深沉中相互扶持一同走向全新未來,所帶來的感動與驚喜并不亞于在夜色中姗姗來遲的知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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